曾经湮没在西山荒林中的名人小道——曹雪芹小道

苦行僧

西山是环绕北京西部山地的总称，它没有泰山雄伟，没有华山险峻，没有黄山秀美，但它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宛如一道城墙护佑着京城。在那层峦叠嶂之下，更有着丰厚的历史与人文景观。千百年来帝王将相、权贵富贾、文人墨客的足迹遍布西山，仿佛每一处山石，每一丛草木，每一条溪流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这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
曹雪芹童年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后家道败落，曾以教书为生，晚年回到西山正白旗祖居。曹雪芹在祖居过着清贫的生活，并遭遇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之痛，却也是在此创作出了“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传世之作《红楼梦》。
曹雪芹故居在北京植物园内。这里春赏百花秋看叶，总是熙熙攘攘，但是偏于一隅的曹雪芹故居却显得凄清孤寂，一如他生前的情景。
从寿安山前的正白旗到山后的白家疃有一条山间小路，自清以来，两地人民往来频繁，脚踏足踩，日久成径。曹雪芹在山前居住时，常到山后访友、为百姓看病，经此道来往于山前山后，故称曹雪芹小道。多年来，经常有《红楼梦》爱好者自发寻找这条小道，追寻大师的足迹。
曹雪芹小道从正白旗村（曹雪芹纪念馆）开始，途经东沟村、十方普觉寺（卧佛寺），退谷（樱桃沟）、三柱香，到达白家疃村。中途有清代引水石渠、碉楼、古井、龙王庙、十方普觉寺、广慧庵、隆教寺、寿安山石刻、孙承泽退谷别墅、石上松、元宝石、广泉寺遗址、五华寺、小石桥遗址、贤王祠等多处历史景点与遗迹。
在民间传说中，小道上的很多景物都是《红楼梦》故事中的原型。红学家们把其中的八处列为“故居八景”，分别为：“古槐幽夏”、“古墩远眺”、“河墙烟柳”、“古井微波”、“元宝遗石”、“木石姻缘”、“广泉古井”、“一拳顽石”。



自《红楼梦》问世以来，曹雪芹的家世生平，以及他“著书黄叶村”的村址、居所，一直是红学家和红学爱好者探索的课题。1971年4月，在香山地区正白旗村39号发现的一座带有几组题壁诗的老式民居，被部分专家认为是他著书之所。1983年4月，在北京植物园（原正白旗所在地）中辟地8公顷，建成曹雪芹纪念馆，借名"黄叶村"。
村口的木质小门楼古朴典雅。



门楼前有红学家周汝昌先生手书的敦诚赠雪芹句：“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扣富儿门。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这首诗被认为是曹雪芹在此著书的证据，敦诚是努尔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之五世孙，他有个哥哥叫敦敏，敦敏、敦诚与曹雪芹是诗友。



步入黄叶村，迎面矗立着一块花岗岩巨石, 正面刻的是书法家启功先生（雍正皇帝九世孙）题写的“曹雪芹纪念馆”六个大字。



背面刻的是《曹雪芹纪念馆记》，简述了曹雪芹的一生及贡献，以及纪念馆创建、增建、修葺的始末。文末赞曰：“旷世奇才，风骨永在，传神文笔，光耀千秋”。



故居八景之“古槐幽夏”
在诸多乔木中，槐树深受老北京人的喜爱，其坚韧的性格，蓬勃的生机，似乎特别适合陪伴这座历经沧桑的古都，北京因此有“先安宅，后植槐”的风俗。曹雪芹纪念馆正门前有三棵古槐，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被列为京城名槐。



正门西侧第一棵古槐高20米，树干周长达5米；



第二棵树干周长达3.7米；



名气最大的是正门东侧的这棵“歪脖槐”。



对于曹雪芹故居的真伪一直存在着争议，但据当地老人讲，过去在香山一带流传着有关曹雪芹故居的小曲：“门前古槐歪脖树，小桥流水野芹麻”。这里的山坡上生长着很多野芹菜，曹雪芹经常用它给百姓们治病，并把自己起名字为“芹”，而纪念馆门前的景物与小曲正好吻合。尤其在盛夏时，门前的老槐遮天蔽日，正如曹雪芹所写的：“庐结西郊别样幽”。
纪念馆是三进院落，门侧“曹雪芹纪念馆”几个字也是启功先生题写的。



大门已斑驳不堪，门上的狮子门栓却不失威武。



从大门进去的第一个院落，迎面是个砖木混合的影壁，西侧是一排屋子，东侧是办公室，北侧的门前有棵枝丫横生的老槐树。







第二个院落是展厅，有正房和东西厢房，院中有一小片竹林和几棵柿子树，几个青色的柿子零星的挂在枝头。





先生坐在竹林旁，仰着头，双眉微蹙，目视远方，身前放着一杯酒，似在月下独酌。



展厅主要展出的是与曹雪芹身世相关的文物，以及和红楼梦有关的实物资料。



江宁织造进贡的锦缎精美奢华。



曹家世系表



剥落的墙壁上的题壁诗：“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写尽世间的人情冷暖。



第三个院落是“芹圃学坊”，分为东西两个园子。东边的园子里，正北是一排矮房，门上匾额写着“芹圃学坊”，门前有只绿色邮箱，窗台上有块匾额写着“红楼梦邮局”，这里是全国唯一的一家红楼梦书店。





书店环境清雅，出售的都是与曹雪芹及《红楼梦》有关的书籍和文创产品。



这里的文创种类多而精致。



店中有杨绛先生关于读书的名句：读书好比“隐身地串门儿”。要参见钦佩的老师或拜谒有名的学者，不必事先打招呼求见，翻开书就闯进大门，翻过几页就升堂入室。



西边的园子里没有房舍，只有两个磨盘。



这是纪念馆的西门。



除了纪念馆，村内还有茶馆、酒肆、古墩、水井和菜地，一派淳朴自然的田园风光。村中种植的银杏树苍翠挺拔，仲秋时节，落叶缤纷，满地金黄，令人陶醉。





故居八景之“河墙烟柳”
河墙是乾隆年间为保证清漪园和圆明园等诸园用水之需修建的一条引水渠，水的源头是樱桃沟的水源头，止于玉泉山静明园。沿途凿石为槽，上覆石瓦，北部地势低处置槽于石垣上，俗称“河墙”。因石渠两侧多植柳树，柳絮纷飞，烟雾迷濛，故有‘河墙烟柳’之称。河墙有两段遗存，一段在曹雪芹纪念馆西侧，一段在樱桃沟内。



故居八景之“古墩秋眺”
乾隆年间，清政府为平息大金川地区的叛乱，于旗营间仿金川地区的民居建造碉楼。香山地区曾建有68座碉楼，如今仅存6座半，其中一座位于曹雪芹故居的西侧，楼梯口有一个石刻“邀月台”。曹雪芹经常和好友登临碉楼，极目远眺，饮酒赋诗，抒发胸怀。敦敏写过一篇《西郊同人游眺兼有所吊》，诗云：“秋色召人上古墩，西风瑟瑟敞平原。遥山千叠白云径，清磬一声黄叶村……”。





碉楼南面有两门红衣大炮，曹雪芹的高祖曾参予铸造红衣大炮的工程。



故居八景之“古井微波”
在纪念馆的北边有一口古井，是正白旗遗存下来的唯一一口村民日常饮水用井，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井深20多米，井水甘甜清冽。曹雪芹在此居住时，生活饮水即取自此井，并用这口井的水研墨，“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写作《红楼梦》。



香山地区夏季多雨，极易形成洪水。为祈求平安，沿峡谷各村大都建有龙王庙。纪念馆北边的龙王庙前矗立着一棵巨槐，树干周长近5米，人称“龙王槐”。



十方普觉寺，始建于唐贞观年间，因寺内有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佛涅槃铜像，也被称作"卧佛寺”。



寺前的古柏参天蔽日，似威武的兵士手持大刀长戟站立在道路两旁。



寺中的琉璃牌楼是乾隆皇帝扩建卧佛寺时修建的，牌楼正面匾额镌“同参密藏”四字，背面镌“具足精严”四字，皆为乾隆皇帝御书。如此高的规格，彰显出十方普觉寺在清代政治及宗教中的崇高地位。



在卧佛寺西侧的蜜蜂研究所院内有一处广慧庵遗址。广慧庵建于明代，原为私宅，后改建成庙宇。广慧庵有三进院落，依次是山门、护法殿、中殿、后殿等。庵里有万历年间的碑，还有乾隆年间铸造的香炉和铁钟。



从广慧庵遗址继续北行就是樱桃沟，樱桃沟是两山所夹的一条峡谷，上起水源头下至卧佛寺，长约一公里，因明代山涧两旁遍植樱桃树，盛产给皇帝进贡用的“对樱桃”而得名。樱桃沟又名“退谷”、“周家花园”，“退谷”之名源于清顺治年间吏部侍郎孙承泽曾退职隐居此地，孙号“退谷”；“周家花园”之名源于民国时期这里被北洋政府财政部长周肇祥买下建成居所。



樱桃沟入口处的山坡上有一处园子，园中有一片竹林和赵朴初题字的“师竹轩”，这里便是隆教寺遗址。



隆教寺是明朝太监邓铿修建的一处寺庙，明宪宗朱见深御赐“隆教”寺名。如今，只留下两座石碑。



石碑对面有一棵古槐，古槐枝繁叶茂，树干粗壮，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



古槐露于地面的根形似龙爪，威武有力。



从隆教寺遗址西门出去是一条通往峡谷的石路，走不远就是另一处河墙。



樱桃沟内古木参天，沟底奇石遍布，溪水潺潺，鸟鸣声声。沟内除樱桃外，还有迎春、杏桃、海棠等花草树木，花开时节，山花烂漫，宛如世外桃源。



顺着石路走，可以看到山崖上的“寿安山”石刻。此处原为樱桃沟的入口，有巨石当道，原有明朝严嵩所题“寿安山”三个大字，今“寿安山”三字为著名书法家舒同复所题。



石刻下有天桥、瀑布和“问杉亭”，问杉亭正面匾额书“问杉”，背面匾额书“知源”。





过了桥是一大片水杉林，漫步林间，身旁是高耸挺拔的水杉，脚下是潺潺的溪流，阳光洒入林中，形成一片片斑驳的树影，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树香。



水杉林的尽头有一座横跨溪流的汉白玉小石桥，此桥是从端王府迁来的。



沿石桥东侧前行是五华寺遗迹。该寺建于明朝宣德年间，如今仅存两座残碑和几个石构件。沿石桥西侧的石阶而上便是“鹿岩精舍”，也称“周家花园”。院内树木繁茂，竹影婆娑，清雅幽静。



院内的“如笠亭”，因形似斗笠而得名。清人宋荦有诗云：“如笠亭开退谷前，四山集翠落层巅”。



沿着“如笠亭”一侧的石阶上去即是孙承泽的别墅。孙承泽为明崇祯朝进士，清兵入关后，任吏部侍郎。他通晓北京的地理、民俗、掌故，编著有《天府广记》、《春明梦余录》等书。别墅取名“水流云在之居”，取杜甫“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之意，体现其与世无争的隐者心境。别墅现已辟为茶馆。



孙承泽还在樱桃沟修建了“石桧书巢”和“退翁亭”，终日在此吟诗赏画，以文会友，著书立说。



樱桃沟内有一座“一二·九运动纪念亭”，是为了纪念1935年12月9日，北平大中学生举行的抗日救国示威游行而建的。



纪念亭由三座三角形小亭组成，创意是：三角形是“一二·九”运动举办军事夏令营时露营帐篷的缩影；三个三角形组成一个立体的“众”字，寓意着广大民众的觉醒和众志成城抵抗侵略的决心；挺拔的建筑线条象征青年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精神。“勿忘国耻，圆梦中华”八个鲜红的大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樱桃沟是北平学联和民先队在“一二·九”运动时期联合举办夏令营的地方。1936年至1937年间，在这里举办了三期夏令营，参加的青年学生达五六百人次，学生在沟旁的大青石上留下了“保卫华北”四个红色大字。



故居八景之“木石前盟”
距离“保卫华北”石碑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块居高临下的巨石。令人惊奇的是，在其绝顶上竟然生长着一棵古柏，古柏的树体虽不大，但树龄已有四五百年，粗壮的根将巨石撑出一道裂缝，这就是著名的“石上松”。民间传说，曹雪芹常在此徜徉，因受此景启发，创作出《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木石前盟”故事。
在香山一带，一直流传着一首小曲：“退谷石上松，人称木石缘。巨石嶙峋宝，甘泉溢水甜。山上疯僧洞，山下白鹿岩。曹公生花笔，宝黛永世传”。



故居八景之“元宝遗石”
在”石上松”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形似元宝的巨石。“元宝石”的底部悬空，内部砌一榻，榻上有一空洞，砌成窗型，可通光线、空气，历史上曾有僧人在此修行。相传在辽代时，有仙人骑白鹿到此，并住在岩石的洞内，所以此洞又叫“白鹿洞”。
民间传说，此石即《红楼梦》中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那块顽石的原型。《红楼梦》第一回云“形体倒是个宝物，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即指此石，曹公故称之为“贾(假)宝玉”。



“水源头”是樱桃沟的尽头，也是樱桃沟泉水的起点。当年，这里的泉水源源不断，汇成小潭，泉水清澈甘甜，矿物质丰富，每天都有人来此取水。早在明朝时，水源头便是文人墨客的游览胜地，乾隆皇帝也曾到此游览，并作《石壁临天池》诗。



“水源头”上面的山坡上有一座“退谷亭”，亭柱上刻有王维的诗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遥想先生当年，徘徊在这幽静的山谷中，近观奇木怪石，遥看风起云涌，必是悠然自得，其乐融融。



故居八景之“广泉古井”
广泉寺，在水源头向上半山腰处，在明末已是废寺。寺内有一古井，水质甘甜，是西山两口古井之一。孙承泽时期尚有古井出水，民国时变成枯井，如今仅见遗址。曹雪芹与好友张宜泉曾到过这里，并留有诗歌唱和。



故居八景之“一拳顽石”
“一拳顽石”在香山公园内的阆风亭下，因形似握拳而得名。石上的“一拳石”为清乾隆皇帝所题，其意为“先人掌拳（权）”。



一代文豪的行走与著述，使这条原本荒芜的山道重获生机。行走其间，身边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字，一屋一亭，都仿佛留有先生的足迹和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