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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尔布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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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7 08:09: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那个女孩子坐在河岸上,静默地望着伊犁河水,夕阳中她的剪影清晰而完美的令我不敢相信。
“在她的不远处,正在上演着一场欢腾的盛筵。
“穿着绣花领口和泡泡袖的雪白衬衫的风琴手走在最前面,肩上背着的手风琴不断的弹着俄罗斯的民歌和前苏联的老电影插曲,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盛装的新娘新郎,再后面是一对伴娘伴郎。小伙子们的穿着显得朴素简单,就是白衬衫和笔挺的裤子而已,若不是胸前别的鲜花有时都很难分辨出新郎和他周边朋友们;可姑娘们却极尽艳丽绚烂之能事的打扮着自己,新娘和伴娘都是身着镶满蕾丝的盛装长裙礼服,化着艳丽的浓妆,落落大方的微笑着缓缓前行,随行的女孩子们也个个镶金戴银的亮丽花裙,加之白皙的肤色和高鼻深目的面容,在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声中和夕阳的玫瑰色霞光里,我仿佛置身电影场景之中,充满了令人晕眩的不真实感……”(写于2008年10月8日)


——若不是为了四年前这样惊艳的一瞥,我不会如此想念这个地方。



第三天(下),伊宁


那年的八月,对面的河堤上,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站在伊犁河的大桥上,我指着北岸正在轰鸣的修路机对River说,那一个黄昏遇见了好几对结婚的。
不过此时,伊犁河的北岸正在大兴土木的施工,南岸的河滩上,更多的都是带着孩子在河边乘凉的少妇,穿着简单的花连衣裙,头上包着艳丽的丝巾。他们的孩子们,大都长着浅棕色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窝,正在河水边嬉笑玩耍。

很热。下午进了伊宁城,找好住处之后匆忙洗了个澡,这会儿被长发披着的后背又觉得微微的出汗。我拎出头巾,重新把头发包了起来——
在宾馆前台办入住手续的时候,柜台里的大姐一边和王哥聊天一边打量我,终于忍不住问:这姑娘是哪儿来的?北京啊。真是入乡随俗啊,头发包得跟这儿的羊缸子似的,乍一看以为是我们这儿的回族呢。
“羊缸子”是什么?上楼的时候我追上王哥问道,他哈哈笑了,居然没搭理我(?!)。

南岸的大桥旁,一溜大排档,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在滚滚浓烟里烤着肉串,女人在铺子里张罗着——这儿民风较南疆开放很多,女人大多只包头,不戴面纱——但汉语却说的磕磕绊绊,好在对我来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永远不是语言。
自酿的卡瓦斯,装在啤酒杯里端上来——这里是不能卖酒的——淡褐色的液体,看上去比啤酒要混浊些,喝起来却清甜甘冽,有种酸酸的回甘在嘴里。
此时阳光还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天空,晚上九点,离日落起码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岸边搭了一座铁架的高台,伸到水里。——我记得当年北岸也有一个,新人们要走到上面去迎着夕阳和伊犁河拍照。
台子大约十几平方大小,铺着一层薄薄的木板,人走上去就颤动着摇晃。渺渺只站了一秒钟,不行我晕,得下去……难道你们都不晕吗?
台子上已经站满了人——不过,没有什么新娘新郎,全是“你们这些旅游的”。朝西迎着夕阳的位置已经被几只三脚架占据。一个头戴卡其色屁帘(好吧那叫披肩还是护脖?)防晒帽的男子正趴在取景器前一丝不苟的瞄着什么。
我和River坐在河边看着孩子们打水仗,阳光把他们的脸照得晶莹闪亮。我看见老D走到三脚架旁边,注视着刚刚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的河水。
你说他们把三脚架支在那个地方,不知道会晃吗?我望着那几个煞有介事的摄影装备爱好者们。
这时那枚男子忽然站起身,无限苦大仇深的看了老D一眼,还说了两句什么。

孩子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冲到水里,把浪花溅到同伴的身上,肆意的大笑着。
老D走了过来,一连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啦?River问。
那男的跟我说,我在他旁边走路,地板太晃,影响他拍照了。。。

这次出门,我前所未有的一点功课都没做。若不是为了给同伴一个交代,我连最后一天的那页A4纸都没有……这片土地,我四年前来过,之后每听到“伊犁”这两个字都想回来——就是这样的思念,没别的,不需要别的了。
那张A4纸上我缕了个路书,和每天大致的行程重点。River拿到之后说:我说,你写完自己看了么?
怎么啦?
每天写的都一样:看日出、看日落……
记得我当时好像说,别的我还不知道,但伊犁河的日落,必须看。

再美的日出,也比不过日落时的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要被融化了似的,彩霞满天,艳红的水面和天空,一切都被笼罩在温暖的金色之中,镶着金边儿,闪着的光……
日月往西,流水向东。
只有伊犁河的水,是向西的,朝着夕阳里最美的天边流去。

这个月份看不到结婚的也正常,他们哈萨克结婚多数在秋天。回城的路上,王哥边开车扫饭馆边安慰我们,但看上去满腹心事的样子。
拎起筷子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跟你们商量个事儿……我想了半天了,明天咱们先去喀拉峻吧。看这天气,明天肯定也是好天。那边,说下雨路就立刻走不了……怎么样?
就这事儿?你就为这纠结了一下午?我不知为什么超级想喝酒,独自要了瓶昭苏。
我看你的行程上不是计划的明天要去昭苏的吗?不过这天儿,真的建议先去喀拉峻吧……
我的天!我说,我那个行程就是写写而已,这条路要怎么走怎么停你不用跟我们商量,我这次出门你没看见连攻略都没有吗?因为有你在呢,我知道只要我告诉你想去的几个地方,就行了。——你还记得四年前我去南疆的那本二十多页的攻略么?
——你要真想跟我商量,我不怀好意的笑道,咱们商量商量唐布拉吧。

清晨的伊犁老城,一抹朝阳静静的照在一户人家天蓝色的大门上。
小巷像水彩画一样闪着明亮的柔光,每家的墙壁和门窗都装饰着精致的花纹和鲜艳的色彩。
巷子里有棵桑树,桑葚熟得掉在地上就摔得汁水肆溢,但竟然没人摘了吃;透过各家的屋顶,可以看见一座小清真寺的尖顶,弯弯的新月在阳光里闪着星芒。
三三两两的女人在家门口,小孩子在巷子里玩滑板,开着三轮拉货的大叔经过我的时候忙里偷闲的冲我微笑着……
从小清真寺转回来,发现王哥不知从哪儿找了张大塑料布,而且还变魔术般地找来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正三下两下的爬到桑树上,哗哗的摇着树枝,淡绿色的桑葚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转瞬就装了一兜,男孩儿在树上继续摘了丧葚自己吃,看见我举起相机对着他,腼腆的笑了,大眼睛清澈如水。
一会儿那孩子下了树沿着小巷走了,我问:这桑树谁家的?不是谁家的啊,就这巷子里的。王哥听见我的问题比我还奇怪。那孩子呢?哪儿来的?我继续好奇。就刚才经过这儿的啊!你让他帮你他就答应啦?王哥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差一点儿,就忘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简单的美好。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10 22:06
                           
                           


第三天(上),赛里木湖、薰衣草
清晨六点钟,毡房里一片漆黑。
我摸着黑淅淅索索的换衣服——睡袋两侧的人依旧睡得鼾声沉静,完全没有能被吵醒的迹象——一点儿不觉得冷,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把抓绒套在里面,踢拉着鞋打开房门看了看天空。
我回头小声对已经翻身坐起来的River说:没问题,有日出可看。

第一天傍晚,在湖边冻得筛糠似的等日落,等到大把聚光灯般的耶稣光一柱一柱的把湖面染成金箔般的颜色,等到天空每朵云都镶了金边,却依然没看到传说中的那枚染红整片天空的夕阳。
王哥坐在车里等着我们,看着我哆哆嗦嗦爬回车里,手僵到几乎按不了快门,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拎出他的相机,不无得意的说:看我上一次来时拍的照片!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我不在乎,这才头一天,何况我从来不跟老天爷讲条件。

天际线上闪烁着温暖而明亮的红色,湖水宁静得仿佛被冻住,反着天光,暗灰色的云影一块块的倒映在水中。
露水很重,踩在草丛里脚下软软的,小跑着爬到后面的小山上,很远就看到山顶几丛人影晃动。
色友,色友……我打包的最后一秒钟,把三脚架重新掏出来扔回了它原来的角落。
不是相信自己的手持能力,而是依旧相信最美的风景都是用心看到的,而不是相机——我希望自己永远可以是当年那个兜里揣张卡片机就去西藏的人。

天边一缕薄如蝉翼的云被勾出一丝闪亮的金边,湖水变成奇异的冰冷的粉色。
小时候被那篇著名文章诱导的,一直觉得朝阳应该是“从地平线上跳出来”的,最好跳出来之后还颤巍巍的如同马上要磕破了的生蛋黄——后来自己开始写字才知道,用笔说话的人太容易信手拈来的删改情节和修正记忆,哪怕是善意的——其实每一次日出时的朝阳更像是熔岩般流动的液体,都是一丝一丝的从天际渗出来的,闪亮而夺目。尤其是她的第一缕光芒,简直如同刺穿暗夜的灯光。
爱极了这种不知下一秒钟何时来临的等待,霎那间整个内心都被点燃了似的。
所以,我无论看多少次,这个瞬间我都会忍不住叫出声儿来……

山坡的不远处,那些沉默无声的大炮筒旁边,一个姑娘把她的鲜红小卡片支在一支细脚伶仃的小脚架上,自己跑到镜头迎着阳光前玩儿起了自拍,各种high。
这才是真正的快乐的旅行者。

草丛里各种小野花在阳光里晃动着,戴着一串串的露珠,闪耀着就像开满繁星的夜空。我的冲锋裤从小腿彻底被露水打透,湿到脚面。
朝阳升起,天光大亮,湖水和天空重回澄静的蔚蓝色。
给你打电话来着,看日出,怎么没接?我问渺渺。
啊?什么时候?姑娘睁大眼睛迷茫的掏出手机……

一边是光影憧憧的云杉林,一边是湖水,我们的车从开满鲜花的草原上穿过。
伸向水里,有一处细而弯的沙洲,环在一片水湾中,水面浅而宁静,呈现出层层叠叠的绿色。公路边停着辆卡车,有工人正来来往往的搬着东西。沙洲的尽头,几只纤细的白色藤椅很扎眼的摆放在那儿,水中清晰的倒影。
马尔代夫。王哥把车停在卡车后面,指着那片盈盈的水面。
什么什么呀,牵强附会。我拎着相机下车,一边说。
不像啊?都这么叫。
不是不像,我的意思是说,马尔代夫有什么好?干嘛非和它比?
水边除了正在拆卸家具的工人,根本没有游客。水面宽广,清可见底,细密的小浪花一层层缓慢的冲到岸边,冲刷着银白色的沙粒。——这椅子拍出来真好看……你们这是干嘛呢?我问一个正好经过我身边的工人。拍广告吧,我也不知道。他背上扛着一只躺椅的大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

往回走,远远的看见王哥双手正拎着个什么站在太阳地里,再走近点儿,是我的冲锋裤!
哥!求你了!我笑得几乎趴地上,小跑过去一把想抢过来。
早上干嘛去了这是?怎么这么湿?帮你晾晾啊。
我还能干嘛去?看日出啊上山。叫你们谁都不起!

刚才那首歌挺好听的。我说。——在路上,你虽不知司机师傅们会不会放音乐,但你肯定知道一开mp3,能听到的会是什么。他们开车听歌大多并不是因为喜欢,只不过是需要有个声音来冲淡一下长途奔袭的寂寞和困倦罢了。所以我不能要求人家停止,就只好经常把耳朵调到自动过滤状态……不过这次没问题,因为控制键在我手里。
刀郎啊。王哥说,没听过?
……呃,没有吧。
这歌是当年他给新疆的一个酒厂写的广告,后来一下子传开了,那会儿全新疆的酒鬼都会唱。——一看你就是酒鬼,觉得好听?
切……我倒回去想再听一遍,这歌叫什么名字?
肖尔布拉克。

阳光在大朵的白云之间穿行,路一直朝着前方白雪覆盖的山峦延伸。
——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的一颗眼泪。
赛里木湖,就是镶嵌在北天山腹地的那颗眼泪。
你特喜欢那电影,老D在后座忽然说,是不是就叫……肖尔布拉克的救赎?
……%¥#·—*@_@ 晕!
那叫肖申克的救赎好吗?
听起来差不多嘛。
我笑了。那电影,只要想想,仍觉得美好。
多希望这条路,通向的是Andy的那片海洋……

霍尔果斯口岸回来的路上,路牌上写着4225-G30。王哥问我们: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儿没什么的呀,我四下环顾,旷野里只有大片低矮的小村庄掩映在一排排蹿天杨的树林中,不该是什么景点吧?
这里就叫柯克达拉。

我下意识的哗哗的摇着手机——不过我一点儿也没抱怨,这边能有网络信号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了。。。
来看!我把好容易打开的图片杵到王哥眼前,我要看这样的薰衣草。
王哥开着车,迅速瞄了一眼。这是哪儿拍的?不是新疆吧?
网上说是啊。(插播,新浪成天草木皆兵的删贴连TianXian宝宝都变成敏感词了却丝毫不负责任的给这些无聊偷图者加V……)
这你也信……头几年还有种这么大片的,不过,应该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吧?他轻描淡写的说,这两年没人种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种别的更好种也能挣钱的农作物了去呗。你们来旅游的看了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挣钱,好好的花田还被那些游客踩得一塌糊涂。
我不是“来旅游的”……想辩驳,却实在无言以对。

大概除了新疆,全世界都没有这样的地名了——65团,从霍尔果斯回来的路上,公路两边有的人家把房子涂成了鲜艳的紫色,房前屋后,已经出现了一片片紫色的花田,面积都不大,掩映在小树林里。
这片是他家的,你们去看看……小心别踩了人家的花。王哥把车停在一条小路的树荫下,下了车径直走到树下和一个躺在藤椅上的男人去聊天了。

遇到这片薰衣草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
在伊犁,这是相当于北京两点钟的正午。天空一丝云都没有,阳光晃得我完全睁不开眼睛——这是最不适宜拍照的时间,花田里的花在阳光的直射下给我一种被笼罩着一片灰色雾气的错觉。
和赛里木湖一样,我从没期待过伊犁像什么普罗旺斯,每一处风景都无可替代,无须比较,更何况是我的新疆。
我顶着大太阳沿着窄窄的田埂想走到花田的尽头——尽管这个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侧逆光,但也要去看一眼。然后……
我朝着被晒得无处招架,正准备回车里的渺渺大声叫道:渺渺!快来!
姑娘跑回来,我指着田埂外一大排一人高的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绿油油的草丛。
回到车上,我把从那丛植物之上摘下来的几片叶子放在仪表板上,王哥,意外收获哦。
这是什么?他一连茫然的问。
你居然不认识?我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王哥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又疑惑的拎起一片仔细端详:这东西,好像这里的路边到处都是啊。
所以新疆真是个好地方呀,连大红花也能满草原的开着没人去管啊。
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他缓过神来,依然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问道。
我把叶子放到前面仪表板的台面上晒着,眨着眼睛开心地笑了:你终于知道我不是好人了吧。

Mp3里那个低沉沙哑的男生正在唱着: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14 08:15
                           
                           

(昭苏草原和静谧的南天山)

第五天(下),喀拉峻、特克斯、昭苏、夏特
回到毡房,挨个叫起儿——和赛里木湖一样,每一个清晨都只有River和我两个人遇见。
渺渺姑娘满腹狐疑的长叹:我怎么觉得我刚刚睡下?

村长两家子出来和我们告别,几个人正站在毡房外闪亮的阳光底下挥手,山下烟尘滚滚的来了一队摩托车——每辆车上三个人,四辆。
看那些外星人的装扮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就知道是游客。
摩托车越过我们,径直开到景区门口,十几个人蜂拥至大门前,隔得远,只能隐隐的听见姑娘们高频的声音飘过来。
过了没多会儿,又见那几辆摩托依旧装满了人,缓缓地往下来了。
村长站在家门口,高声叫住司机,哇啦哇啦的大声说了半天。摩托车没熄火,磨蹭了良久,终于下山去了。
怎么啦?他们?
景区不让进。我说我带他们进去,让他们住我家。他们说住不了,赶时间。
那就算了。村长依旧笑呵呵的。

啊?那我们为什么能进去?没人管啊!我吃惊的看着王哥。
王哥正在车边检车,听见我们的对话,脸上那掩都掩不住的得意的表情啊~~~

下山不用再翻来时的山路了,我们的车大摇大摆的经过两个关卡,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人驻守。雨季,特克斯河水翻滚着从雪山上流下来,湍急的水流夹杂着大量泥沙,海拔骤降,紧跟着燥热起来。

没有悬念,刚刚翻下山回到河谷平坦的路上,喀拉峻的群山之巅已经笼上了深蓝色的阴云。
我说那里随时会下雨吧,你看咱们多明智!——王哥你这是夸谁呢?
沿途经过的小村,大片草原被改成了油菜田,此间花开得正好,远处是雪山……这光景,俨然去年此时的门源。

特克斯的确是伊犁地区的八卦城,无论去哪儿,都要一再的路过他——我们再次回到头一天吃饭的抓饭馆,那个面若满月的回族姑娘看着我们笑得眼睛眯成了弯月。
可惜这么走去不了白石峰了。我依然有点遗憾。
怎么走都去不了啊,那边修路,不让走了,就算昨天直接去昭苏也要从特克斯绕。
我们后天去新源,是不是还要路过这里?
对啊,而且到这儿正好还是饭点儿。王哥笑得叵测。
啊?不要啊~~~我们再来,姑娘会以为你看上她了。
人家才看不上我们呢,回族的男人又会做生意,又爱干净,又不打老婆。。。

昭苏盆地的草原和喀拉峻完全不同,一马平川,天际线清晰而笔直,雪山毫无遮拦的像屏障一样跟随着我们。两边的草原没有了起伏跌宕,满眼的绿色,几十公里下去,好像根本没动地方似的,唯有草原尽头冰峰的位置在一点点改变着。
天空中的云影有种特别沉静的暗蓝色,雪山也是蓝色的,惟有透过云层被阳光照亮的冰川闪着刺目的光。
我按捺不住,第N次举起相机……
知道什么叫浪费快门吗?
就我这样儿的呗。可快门就是用来浪费的啊!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特克斯到昭苏多远?
一百多公里吧。
那岂不转瞬就到了???
是啊,五六点钟吧。
!!!五六点钟?那我们整个下午干些什么?
休整啊,你们,洗澡啊充电啊什么的。
不要不要……直接去夏特。

说这话的当儿,老D和渺渺姑娘正一如往常的睡在后座上。王哥看了我一眼,想笑但最终没吱声,掏出手机立刻拨了个号码出去——
你们那儿现在有大电了么?那好,肯定有啊?给我留间房。
什么叫大电?我好奇。
拉电线的电——原来他们林场只有发电机,上次去的时候,说拉了电线进去了……不过,住夏特,还是没法洗澡啊。
有水……洗脸吗?我怯怯的问。喀拉峻草原上,牧民家的饮用水要到山下去背,所以我们都用自带的矿泉水洗漱的。
有的有的,那儿有山泉的,就是没有洗澡的条件而已。
哎!其实,什么水不水的,我根本不关心——我就是为了早一眼看到雪山。
在到伊犁之前,因为特意的没让自己做功课,所以临行前,我对夏特一无所知——唯一隐约能感觉到的,是那里一定是我们离天山最近的地方。


(村长家的牧场和羊群)

















刚一进峡谷,下雨了。
淅淅沥沥没几分钟,雨丝转瞬开始绵密起来,路面泛起水花,山谷的前方大团的雾气聚集着,完全望不见尽头的天空。山坡上,一簇一簇金黄的野罂粟怒放着。
回来之后,才知道他的专业名称就叫做天山罂粟。

黄昏的时候,天空的云变成了诡异的红色,近处一座石头山顶被照得夺目的金红。但峡谷尽头,应该出现雪山的角峰的地方,仍是灰茫茫一片。
雨一直没断,到温泉林场之后,雨丝变得细细的,天空中的云很低,白茫茫的雾气盘绕在峡谷里。
日照金山破灭。。。可我居然,一点儿不伤心?

第三顿大盘鸡。
据说外面很冷,还潮?我只穿了件短袖,盘腿坐在炕上看着地铺上几条刚刚抱过来的干净的淡粉色被褥……
不知道,不过我们是唯一一个生火的房间……嘘!
隔壁突然咣咣的敲墙——木板的——该睡觉了啊!
哈哈哈哈……
可是,可是这才十二点啊?!

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雪山已经纤毫毕现,静候在山谷的尽头。
其实我不知道今天要走多远,和多久。
天气上好,有大朵的云,远方是闪亮的,雪山无声的诱惑着我们。
院子里几队人马已经大张旗鼓地或开车或坐马车的走了——看见昨晚催我们睡觉的大姐坐在花花绿绿的马车上。
我们还在掰着用炉火的余温烤热的馕,慢慢嘬着茶聊天。
反正我们是全程用走的,走到哪儿掉头都可以。

河水的声音依旧响彻在山谷里,出了林场不久就看到了河,灰白而湍急的浪。
在大片河滩上,有矮小的灌木丛,各种大石头在脚下——刚一出发,我们就没走到正路上去。
都离那一页纸的攻略,唯一一段详细叙述就是这里,但写的搞笑:河滩,然后是一片云杉林,草甸,云杉林,草甸,再一片云山林……周而复始,读着都觉得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但实际上,变化还是每时每刻出现的。
云杉林里还有松树,我看了这么几天依然不太会辨认,隔很远会出现牧民的小木屋,看上去没有人,空荡荡的宁静一片。树林间的草甸上,大片大片的野花开着,完全叫不出名字。
偶尔会看见土拨鼠,愣头愣脑的蹿出洞穴,在路边的草丛里伸着脖子四处张望。
特别肥。
突然想起岗仁波齐,我去小转的路上,看见的它们——我的司机知道它的学名:旱獭。然后告诉我,不能吃,有毒。
其实,他说的毒,应该是指鼠疫病毒。藏民对吃很谨慎,虽然信仰不同,但从不吃乱七八糟的动物这点来说,他们都比我们强太多。

凉快的清晨很快过去,太阳从峡谷东面的山后露出了头,还好有云的阴影,我们很幸运的一直走在云影里。
这段路,全程和缓的不易察觉的小上坡,完全不觉得累。
穿过两重树林,一片更开阔的草地,看见了我们的邻居,一早出发的大姐们,正在各种摆拍。
没停,只是打了个招呼,她们叫住我们说,前面不好走了,有河。
刚刚走了才二个小时而已……我摸出攻略,没什么好看的其实,前面应该还是树林,草甸,树林……离那个传说中的大上坡应该还有不短的距离。
上升的角度渐渐大了一点,但依然很轻松,所谓的河,是两侧高山上淌下来的溪水。
昨夜下过雨,水流很急。
王哥说,走到看见河就回来啊,那河你们可过不去。
他指的,肯定不是这条一迈即过的小山涧。
继续走吧。
有点热了,但走得很舒服,阳光像小钢针似的刺着我露出来的皮肤——我害怕的是那种凄风苦雨里的徒步,越走越心里冰凉。

天空的云一直恰到好处的飘散着,又一片杉林出现在前方……雪山似乎已经近在咫尺,可以望见山顶的云投下的影子清晰的印在白亮的冰峰上,但传说中的木扎尔特冰川却依然不见踪迹。
一条小路隐约在山林左侧的山坡上闪现,向上延伸着。
这个,大上坡?!
我不确定,但眼前的这座陡坡的确够规模,站在它脚下,前方的雪山完全被遮挡住了。
山坡上青翠的草,依旧是鲜花遍地。
我一脚下去,发现草丛竟然比膝盖还高!
走吧,我心里虽说有点含糊,但那个高耸的坡顶在诱惑着我——爬上去,前面应该豁然开朗了!
很陡,很多时候,一只脚下去几乎找不到平面可以立足,山坡与身体的夹角越来越小,眼前的草丛,高枝几乎可以碰到脸……走了将近三个小时,这会儿终于让我有了喘息的感觉。
草丛里早已经看不见路了,爬得心里有点茫然,但不太敢停,怕一停下来,身体就会顺势后仰下去……
身后,传来老D的质疑声。我好容易找了个地方站住脚,回头冲他们大声喊道:这儿看不到别的路,不过我肯定方向没错。坚持一下吧,到山顶应该就看清地形了。
好吧,我跟自己说,到了上面,一定能够看到冰川了!

山顶有迎面吹过来的很强的风,前面的确没有树林了……但是,一大片和缓而绵长的草地之后,再往前,仍是一座高坡阻挡着我的视线!
我顷刻间想起了米堆冰川。
这些令人不知所措的连绵不尽的山坡啊!
幸好,我们脚下是绿茵茵的草丛,不是阳光暴晒下噼啪作响的冰河。
刚刚经过的树林边,可以望见一处木屋,明显没有人,围栏里空荡荡的没有牲畜。
四周静悄悄的,早晨进来玩儿的那几拨人,早就在车道的终点折返了。

此时的夏特峡谷,仿佛就剩下了我们四个。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12 23:37
                           
                           
我从来没有雄心要走遍地图上每一个美丽的名字——总有些地方会在瞬间击中我,我愿意为她们停下,静静聆听她的召唤。




第四天,伊宁、特克斯、喀拉峻
我对王哥说,那年我来的时候,整天坐车就听你给我们讲当年新疆的事儿。现在可以跟你八卦了——你知道我那会儿的EX叫什么吗?
王哥惊愕又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笑出声儿:不是吧?那是不是当时你每天心情都特差?我一张嘴你心里就暗骂:又特么提这人!
没有啊。我也笑了,我们现在关系也很好呀。
他更惊了:这样也行啊?!
当然行了。——又没拿刀子互捅过,没仇。

那你这次来心情好了吧?
我打开车窗,立刻有凛冽的风拍进来。宽阔的山谷里阳光弥漫,天空无边无际,蓝得令人恐慌。

真想去唐布拉啊?王哥看了我一眼。
嗯,想去看大红花。
大红花不在唐布拉呀。
我知道,木斯。
其实,红花的花期在五月下旬,这会儿去已经看不到了……至于那儿的草原,咱们进喀拉峻之后再讨论吧。——不过,想去的话,我是没问题的。

特克斯像一切新疆的小城一样,干净,透亮,晴空下高大的杨树哗哗在风里响着。进城的时候,我正在接一个冗长的电话,完全没意识到我们已经进入了八卦阵里。
直到车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刻在石头上的路牌:坎。
我扔下电话,大叫:有没有山头什么的可以俯瞰一下?

我们没有迷陷在丘处机的城中。出城,沿着笔直的公路,云淡风轻,两边是果园,苹果还像枣那么大,青的。
你累不累?我随口问道。
王哥刚从人家果园里偷了几个青果——咬一口吧提神,他每人塞给我们一个——累了你可得歇着。我更加漫不经心的说。
放心吧,今儿肯定给你开。他一眼看穿我的把戏。这段路不行,一会儿进喀拉峻的路,好开,给你。
我吃吃地笑了,谢谢啊,就等着句话呢!
刚一从乌鲁木齐出来,我看着箭一样射出去的公路就心里痒痒。这事儿,已经念叨两天了。

拐进小村子,立刻变成沟沟坎坎的土路,正午的小村悄无声息,一个人甚至牲畜都不见,阳光曝晒下的土墙反着白亮的光,看上去和几千年的遗址无异。
你怎么找到这条路的?我们从田边的小路穿向另一个村子。
找呗。景区的路被封了,我们又非进去不可,那怎么办?反正方向是对的,这些小山路,开上去试试呗。
说话间,我们已经经过三座小村,一排墙似的山峦横在眼前,一条碎石路穿过山脚下的乱石滩蜿蜒伸向山里,仰角很陡,可以清晰地看见没多远就一个胳膊肘弯上了山坡。
王哥停了车抽烟,我见他默默地挂了四驱。
好啦,走吧。他把烟头掐灭,掏出车钥匙。
我顺理成章的伸手去拉副驾的车门……
接着!说着,他竟然把车钥匙扔给了我,你开吧。

啊?……我?!
我拿着钥匙,差点晕倒在地。
是啊,不是说好了吗?等路好开了就换你。王哥脸上依然一本正经。
MD!这路?!我回头看了一眼上山的路,心里剧烈挣扎了有那么一秒钟,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开!

其他人已经当场愣在了原地,王哥一把把钥匙抢过去,哈哈笑了:你敢开我们还不敢坐呢。这是最难走的一条路了,含糊了吧?
谁说的,又不是没开过山路。我嘴硬。
上去你就知道了。
转瞬,刚刚经过的小村已经变成脚下深渊里的小沙盘,特克斯河谷大片田野平铺在了眼前。车沿着刀锋般的山脊一路向上攀升,各种断头路的180度转弯起码三把才能上去……

刚才那个弯,你怎么办?刚刚在断崖上掉过头,王哥问我。
坐车里大哭呗。
哭也得掉下去啊!

天空中升起一大朵水母般的白云,雪岭云杉林再次出现在山坳的阴影里。
终于到了垭口,一大片草原闯进视野,草原的南面,又是一堵墙似的浓绿色山峦……
雪山!!!我大叫起来——(你能稍微长点儿出息,下次看见雪山别这样了行吗……)在那片山岗的背后,一排雪峰凌空出世,横亘在天空之下!
我要去那里!——无意间,我说了和四年前第一眼看见南天山时一模一样的话。
那里,就是喀拉峻。

景区大门寂寥的站在临近山顶一片浓密的云杉林中,门可罗雀,几名工作人员无所事事的在门口溜达。旁边阳光照耀的草坡上,两座白色毡房门口一只大狗正沿着小路跑过来。
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没人管——你们在门口照张像。王哥说。
干吗用?我最讨厌这种到此一游照。
哎?回去给人家看啊,不然没人相信你真的进喀拉峻了。
……
森林的尽头,就是山顶。
山的另一侧,和缓的山丘连绵起伏着伸向远方的雪山脚下,像一片绿色的汪洋,开满鲜花的没膝深的草甸远远望去像流动的海浪。走到“浪峰”,视野豁然开朗,天边甚至还能看见那条金丝带般的特克斯河;而走到“浪底”的时候,整个世界完全被一片翠绿包围,大朵的白云从高高的山坡后升起,只剩天空如洗,没底儿似的湛蓝。
无论何时,当南天山的那一排延绵到天边的雪峰势不可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会瞬间被击中!

草地上长满了白绒绒的蒲公英,金莲花,雏菊,金黄的野罂粟(可惜不是大红色的),更多的叫不上名字。眼前的高坡当着雪山的视线,我爬了几步,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别跑,这儿好歹有两千米呢。
我要到坡顶去看雪山。
两千米,就别跟我提了……跑到坡顶,我愣住了,原来,我不过刚刚是爬上了一座浪峰,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座看上去更高的草坡在等着我。

继续走吧,阳光半隐在一大片云里,草地上有细微的昆虫鸣叫,雪山伫立在草原的尽头,静默巍峨。
因为封禁,所以今天的喀拉峻草原,我们包场。

连续翻了几座山坡,回身望到我们进门时的那片云衫林已经模糊成墨绿的一片,而前方的雪山却依然遥不可及。
走到那里,我远远的指着雪山的方向,还要多远?
十公里吧,山脚下就是加撒干大峡谷。明天一早,你若不急着走,让牧民把你们带进去吧。

雪山在天边闪着如满月般皎洁的光,一条被车辙压出来的土路向远方延伸着,阳光西斜,一点点把草原染成金色,牛羊远远的在山坡和天空的边缘行走,投下细长的影子,毡房里飘出淡淡的炊烟;一条宽阔的仿若银河般的亮灰色云带东西走向的横在空中,只有雪山上方的天空碧蓝而明亮,云层高高的堆积着,已经被西斜的阳光映成亮丽的粉红色。
我迎着夕阳坐在这片温暖的草原上,所有的语言都飞逝而去,心却被填得满满的。每当我举起相机,把眼睛贴到取景器上的时候心底都有一丝恐慌,我知道相机无法留住眼前的这一切,但我也知道她会亘古的在我心里,只属于我,不会消退——这种感觉又让我安宁。

我不去唐布拉了。当彩霞如金箔般铺满整片天空的时候,我终于说出这句话。
明天我还想留在这儿,
只为看看她的日出日落,草长莺飞。

我从来没有雄心要走遍地图上每一个美丽的名字——总有些地方会在瞬间击中我,我愿意为她们停下,静静聆听来自这片土地的召唤。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12 23:42
                           
                            凡我所爱,只能毫无防备,全无心机,虽至无条件完全缴械,却永远不悔。
我不想做感情世界里那种只求一击不中全身而退,并以此为荣的“聪明人”。
那样的人,在我眼里,其实只是爱无能罢了。

第五天(上),喀拉峻的清晨

(你可曾在某个瞬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得令你痛至骨髓的世界泪如雨下?——喀拉峻的清晨)

夜里下雨了,我听见密集的雨点打在毡房的顶棚上,这清脆的节奏响了很久。
清晨六点,我在一团漆黑中睁开眼,有那么半秒钟内心真的挣扎了一下——如果下雨,就可以继续躺回去了吧。
夜里没睡好,不是因为雨声。
我住的这家人就在景区门口的云杉林旁,大草坪上两间毡房,给我们住的这间还很新,雪白的毡顶,地台上铺的毯子还颜色鲜亮花纹清晰,即便没条件,被褥也还不是那种陈腐的味道。
这家人只把毡房租给了我们,附带说,不提供晚饭。——其实我们头一天在他家的毡房里聊天到很晚,他们随便做碗片儿汤烤个馕,就又能赚不少钱,但他们宁肯白陪我们坐着,还得烧水烧火。——不贪。王哥说。

我依旧胡乱披了件衣服就起身推门看天——每次出门,这一定是我起床的第一个规定动作。
我被门外的天空惊呆了——云杉林在晨曦中还是黑森森的剪影,而东边的天空已经燃烧了起来,每一朵云,都像正在燃烧着的火团!
好了,没得纠结了。必须出门。
上苍给我这样的清晨,我无话可说。

门外的摩托车已经轰隆隆的响了半天,司机就是我们的房东,昨天王哥给我们介绍的时候小声说:村长。
我很怕坐摩托,从小就怕。
坐上村长的车,他径直开上了陡坡。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实在不好意思抱着他——整片天空依旧在燃烧着,玫瑰色的云,风很冷,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我的摄影包背在身后,长围巾连头带脸的胡乱包着。
转过山顶,我一眼看见了南方那排刚刚被照亮的金色的雪山!

在背后依然阴霾暗淡的云雾的衬托下,雪山明亮的仿佛一片闪电。
妈的!可我的摄影包却紧紧的卡在背后,根本没法掏相机!

村长穿了件黑色夹克式的薄棉服,扣一顶棒球帽,轻松自在的在很陡的沟壑间穿行,俯冲下去的时候丝毫不减速。
我好想让他停车!
可我不好意思开口。——这个时间,相当于清晨4点钟,他们即便为挣点钱,起这么早我也于心不忍。
我只能一路上狠狠地望着金光里的山颠,不敢眨眼,不敢呼吸,生怕下一秒钟她就会消失在莽莽之中。

第一次停车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双腿都僵直了。金色的朝阳升起,草原上洒满阳光,弥漫在山谷上方的雾霭如同金纱飘浮。眼前的雪山已经没有遮拦,可以清晰的望见雪线下斑驳的绿色草甸。草原和雪山之间,大片深深的沟壑,不见底,一丛丛的杉树林从沟底探出来,阳光照亮他们的树尖。
一夜的雨,草原上已经积蓄了很多片小水塘,无人看守的牛羊们悠然在水塘边踱步,倒影映着橙色的天空。

牧民家的狗领地意识极强,我们的摩托开上个山坡,坡顶远远有间帐篷,两只黑狗立刻从屋前冲了过来,狂吠着毫无畏惧的朝着车轮眦出尖牙。
我吓得大叫起来,恍惚间有种想弃车而逃的念想。。。
村长却没掉头,只是停下来,正对着黑狗,默默的对峙。那狗竟也停下来,只是冲着我们吠,不扑过来。
油门一轰,狗就一幅战备状态,不过只要我们不进入它主人帐篷的方圆一百米之内,他就只跟着车跑,我们的距离只要稍远,狗就停了,张望一下,掉头回去。
便千万别打牧民家的狗,那是他们的孩子。王哥说过。

River的司机是个年轻人——比我年轻——后来才知道是村长的小舅子,阳光透过云层,雪山重新被照亮,兄弟俩把摩托车放在一旁,迎着太阳躺坐在草地上,哇啦哇啦的聊起天。金红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眉骨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村长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了,但依然身形俊朗,虽然被太阳晒得满脸黝黑和深深的皱纹,但仍可以看出他瘦消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的骨骼线条,有着迥异于蒙古人种的鲜明立体感。他说话习惯性皱眉,有种威严的冷峻,但笑起来的时候却瞬间像个孩子般阳光——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帅的男人。
每次在西域,我都各种自惭形秽,人家无论哪个民族的脸型都完美清晰,无论男女老幼随手即能歌舞,都在瞬间秒杀我们这些既不能歌也不善舞毫无节奏和韵律感还长着一张永远表情阴郁满腹心事不见骨头只见肉的二维平面大白脸的所谓大汉民族……

……和他们的女人们比起来,他们的汉语说得就算相当不错,但基本也是关键词,有关键词就够用了。
我凑过去搭讪,问他们的各种家务事——哈萨克人纯朴直率,没有什么避讳顾忌的概念,觉得想不明白就直接问出来,比如前一天晚上,女主人就明晃晃的问我要“结婚证”来的——小舅子说了三遍一连串起码中间两个嘟噜的词儿,他的名字,见我依旧茫然,掏出一个证件给我看。
那是个汉字写的护林员证,上面的名字我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唯一记住了构造。
村长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工作,在阿克苏,儿子在念医科大学,小女儿也在读大专了。我说:你好福气,他听不太懂。
去过你女儿家么?他笑:去过,太远,那边也没意思。我说:来北京吧,我带你去玩儿。村长哈哈笑起来,转头跟小舅子说了句什么,丝毫不为所动的说:想都没想过。

我们盘亘的地方其实只是加撒干峡谷的边缘,我问他们:峡谷到底在什么位置?村长用手指着雪山山脚下那些沟壑的方向,说了句哈萨克语,那意思应该是说,车去不了。
风停了,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立刻变得尖锐,清晨大片翻卷的云早已散开,轻薄的仿若无物,瞬间草原上就变得无处躲藏的热。
一群群的牧马出现在山坡上,刚出生不久的小马自由的在马群中穿梭着奔跑着,阳光下鬃毛闪亮……伊犁马古称“天马”,较之矮而敦实的蒙古马,它们体形高大,细颈小头,四肢细长,健硕的背和明显收窄的腰腹——我形容为细腰拃背——漂亮而性感。
我们看见什么都喊停车——这会儿混熟了,脸皮也厚了——村长兄弟俩就不厌其烦的等,直到后来,他们甚至会主动指给我们看:那边有片金莲花,这边有小马驹……可惜的是,一早晨也没见一朵红花——这儿真有吗?有的,不过要到八九月份。

唉!我知道,这些第一眼就让我爱上仿佛几世轮回过的地方,我没条件可讲,也没运气可赌,只有不停的来,才能以解相思——没有风景会没心没肺的永远盛开着等谁,心存感激吧,遇到了,就是有缘。
你心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眼中的世界就会回报给你什么。


上苍给我这样的清晨,我无话可说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23 11:13
                           
                           

第六天,夏特、昭苏
四周全是没膝的草地,一种像水仙似的单瓣小白花成片的开着。
我们站在花丛里有点进退维谷,不是不能继续前行,但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很容易出小事故……而且,传说中的马道呢?山谷的一侧是河,那条小路肯定就在我们这边的不远处。
可这样高的草,即便有小路,也很难看到。
River选了一处不太陡峭的坡,慢慢朝那栋小木屋逡巡过去——如果有路,应该也在房子的附近吧。
幸好,不一会儿就听见那边招呼的声音。
草丛里,三四排平行的小路,每一条都很窄,应该是马车常年滚过留下的痕迹。一场雨下来,很多地方又会被青草和野花覆盖。
原来我们爬得太高了,刚才那座小山,是完全不用上去的。传说中的所谓的高坡,只不过是前面平缓的土丘而已!
阴云和紧张散去,时间尚且宽裕,继续前行。
阳光和云影交替着在山谷里迅速的移动着,草地上闪烁着的花太迷人了!我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俯身去拍……趴到地上的瞬间,我无比怀念起我那只可以翻转取景屏的卡片机!

在第四个小时的尽头,我最后一脚迈上了第N座山坡的坡顶。
迎面有强烈的风刮过来。
眼前是一大片没有遮拦的低洼地,再一次看见河水出现在视野中,绕着舒缓的曲线从雪山脚下一路奔腾过来,远处,从两侧山坡上延伸下来的树林一直生长到河岸边,只有在曲曲弯弯的水面处留了个宽阔的豁口。
就在豁口处,一堵坍塌了的墙似的高大断崖横亘在河面上!
木扎尔特冰川!
冰川之上,那座在阳光下银亮光洁的冰峰,就是天山在中国境内的第二高峰汗腾格里。

出门前特意看了些夏特古道的记述,满眼看到的有关冰川的描述只有四个字:极尽凶险。近年为数不多的几次探险中就已遇难数人。——但在我们走过的几小时路上,各种鸟语花香,阳光旖旎,我正奇怪为什么完全没感觉到艰辛,直到我站在这里,第一眼看见它!
清晰的望见从雪峰上倾泻下来的冰川在半山转了了个尖锐的Z字型的弯之后,冰舌一直奔涌到了河流的上游。
那个瞬间,我明显的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凛冽寒气笼罩在峡谷的尽头。
那条巨大的灰白色的冰舌,就好像灿烂阳光下一个深邃的陷阱似的悄然等着人们陷落……

其实,夏特古道真正的起点,就在木扎尔特冰川的脚下,我们之前走的这十公里,纯属热身休闲游,什么都不是。

回程的路上,终于遇见了人。
刚刚从来时误入歧途的惊悚陡坡边经过,一个个子很高的小伙子,背着一只双肩摄影包,脖子上还挎了个挂着长焦的相机,一手拎着只三脚架……独自一人迎面走了过来。
他见了我们,顺势停下来问路,看样子很长时间也没遇到其他人了。我特意回身指着嘱咐他:左边那条路是错的,千万别上那个高坡,从树林穿过去就行了。
他大致问了一下:看见冰川还要多远?就独自继续前行了。
虽然他也是设备武装到了牙齿,但那样子……一点儿不让人厌烦。
想散德行的,不会一个人跑到这条路上,背着这些几十斤重的家伙走这么远。
说到底,摄影是门孤独的艺术,耐得了寂寞的人,很少。

第二个是个骑摩托的男子,他的车上,还带着老婆孩子——那孩子还是抱在怀里的!
同样停下来问路。老D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车上的一家子:前边有条山涧,你这车得小心点儿。还有,那片树林,我们是翻了一片大石头才过去的。
男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到了声谢,一脚油门走了。

一大片云飘过来,毫无征兆的,细细的下起了雨。
没人准备避雨,因为前方几十米的地方就依然可以看见金莲花在太阳底下闪着光,这片云稍纵即逝。
River摘了大把金莲花,装满了她的帽子。
离林场只剩最后一片树林的时候,又是一片云飘过,雨点再次密集起来。
我们四个选了棵粗壮茂盛的松树,站在下面等雨停。交错的树枝巧妙的搭得密不透风。
但依然能看见大片的蓝天——这样的太阳雨,应该有彩虹吧!我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奢念。
渺渺说: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彩虹呢。。。

往返整整八个小时,看见我们的车停在林场门外的路边时,王哥已经切好了哈密瓜等着我们。
把登山鞋脱了,我开着车门坐在副驾上抽烟——谢谢,王哥第一次同意我在车里抽烟了——净饿了一天,路上基本连零食都没吃,路程大约二十公里。此时我的感觉,竟然恰到好处,身体自在轻盈,完全不觉得疲惫。
王哥突然问我:你这是晒得啊?
啊?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我!的!天!呐!我脖子下面的皮肤,沿着领圈,一片通红。
早晨选择了一件超低领口的T,特意挑的长袖,可是,竟然忘了给脖子和下面裸露出来的皮肤涂防晒霜!
尽管一天都没有被阳光暴晒过,但这里,依然是海拔二千四百多米的小高原!
……艹!我暗自绝望的骂了一句:历史总是在惊人的相似中重演。三年之前,同样半晴的天气,同样一天没吃饭的徒步,甚至几乎同样的海拔,在米堆冰川,我也被这样看起来毫不灼人的阳光晒成这样——
而且,这两次,我居然穿的是同一件衣服!




























出了峡谷,重回艳阳天,天空中大团大团高大耸立的积雨云,低低的压在路面上。连到山边的云下,深蓝的阴影里在阳光的照耀下真的闪现出一道道短短的彩虹。
可我想要的,是横跨在整片草原上的完整彩虹桥……

这里离中哈边境只有三十多公里。远处看见的延绵群山,已经是哈萨克斯坦境内了。
有乌孙国的遗址,看不看?
啊?他们不是游牧部落吗?哪儿来的什么遗址?即便有,我望着西方淡淡的群山的影子,也该在那边才对吧。
有几座古墓的冢,不过,既没文物,也没介绍,不知是谁的。

阳光尚好的时候,回到昭苏城里。
百密一疏的事儿又发生了,这个周末,中考,一夜之间,县城里房价暴涨。王哥熟络的几家宾馆全部满房,他倾刻间就颓了。
小城里干净清爽,我和River在铺满夕阳的街边挨家找酒店……
说实话,在路上的姑娘,都是十项全能,没有拿不起来的事儿——几分钟搞定。出门跟王哥说:400一间豪华套,我们仨睡一间大床的,你们俩男士标间,24小时热水,房间里还给配置了电脑上网!满意吗?给好评吧亲!
只不过……我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即便不住毡房大通铺,依然逃不了混居的命运了。

一朵巨大的云停在广场的上方,被夕阳的余光照得晶莹闪亮,黄昏里的昭苏就像一座水晶玻璃城,在夕阳里透明得发光。
广场上的人不多,闲适而惬意的散着步,孩子们在专心跑着玩耍……

入夜,王哥陪着我站在广场上看着人们跳集体舞——这儿的人真爱跳舞,跳得也真心好看,随便举手投足都节拍准确风韵十足,看得我妒忌心暴起……有玩儿滑板的孩子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广场的一边,居然路过一个旋转木马,顶篷下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音乐叮叮咚咚的响着。这一切,真TMD美好!我由衷地感叹道。

对我来说,路上认识的人,大部分转瞬就成陌路,只有很少可以成为朋友。我看着小孩子们明亮的笑容——你,我是当朋友的。
可你怎么判断呢?
其实很简单,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永远怀着恶意去揣度别人,充满怀疑和猜忌;而另一种人会天然的愿意去相信他们遇到的一切事物。我只能认同后者——因为是同类。


孩子们坐在刷着艳丽彩漆的木马上,抱着柱子一圈圈的旋转,小脸蛋上的光忽明忽暗……

我爱一切有旋转木马的地方!每当看到它,都会让我的内心安宁,虽然略带忧伤。



(稍纵即逝的彩虹)



(乌孙国故国)

(远方的群山是哈萨克斯坦)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23 16:07
                           
                           



第七天(上),肖尔布拉克
肖尔布拉克到底是什么啊?

肖尔布拉克是我们新疆的一个酒厂。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她还是篇小说,和一部电影。
那小说,写的是什么?
爱情。。。

住在城里的好处就是,不用早起。因为没日出可看。
这张足有2米宽的床我们三个睡绰绰有余,干净的被漂白剂泡过的棉被罩摩挲在皮肤上的感觉真好!夜里很凉爽,有微风一直从窗口吹进来。
可我,却悲催的在闹钟响之前醒了!
城市啊城市,我们是有多痛恨彼此?

出发的时候,王哥说:允许你们自己走到停车场吧。——前一天到这里的时候,王哥一定要把我们几个从离酒店连十米都不到停车场拉出来送到大门口,而引来了一场上纲上线的声讨。我们说他矫枉过正,他却说:把客人送到门口是我们的必须做到的……
我掰扯不过,恨得咬牙切齿的说:以后你别说北京有朋友,因为我们不过就是客人而已。

今天我们去哪儿?——刚刚上路,标准试卷又发过来了。
那拉提,巩乃斯。
那拉提好象听说过。
这条路上唯一的大景点儿呗,不过我们可不进啊。

如果鞍马劳顿也是旅行的所有美好的一部分的话,那这样的快乐的终极之地应该就在伊犁。
哪怕像今天,没有太多预期和目的地。
316省道和218国道,几乎横穿了整个伊犁河谷流域,南北天山在公路两侧夹道延伸着,路边的杨树后边,有绿油油的农田,再往远一点儿,贴着天山山脚,一直蔓延到半山腰雪线之下的,是浓绿的草甸。除了雪山背后涌起的一块块洁白的小棉花糖之外,整片天空蓝得没心没肺的。阳光暴烈却轻透,树荫下依然有风吹过。
今天的路,对我来说,应该没什么悬念了吧,四年前都走过。

正午的时候,经过一小片向日葵田。我和River甫一下车,阳光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立刻差点被晒化在路边。
但还是一头扎进田里,去给招商银行拍广告片去了。
——向日葵其实是种特别难拍的植物,傻大,单枝,颜色单调,只是一眼望去的气势比较震撼而已。

唉!新疆真是什么都有!鲜花、江河湖泊、草原、森林、沙漠、峡谷、盆地和高原,还有雪山!
还有各种好吃的啊,去西藏能吃到什么呀!王哥见缝插针的说了句。
可西藏……我听不得有人说西藏不好,下意识的想辩驳。
而且,在我们这儿,没高反就能看到雪山。王哥没等我想好词儿,紧跟着甩出“杀手锏”。
可我从来就没高反过!
我可高反过一次。王哥心有余悸的说,前几年,有拨朋友去登山,我喜欢玩儿啊,就一起去吧。你知道那个岔路吧?他看着我,就是过了卡湖还没到苏巴什达坂那儿……
去慕士塔格大本营的啊!我惊愕的打断他,你去爬慕士塔格了?!
是啊,我到C1还没事儿呢,各种玩儿。结果到了C2就不行了……那儿有多高?怎么也得6000米吧。我到了上面就开始犯迷糊,看人都觉得离着好远。后来他们说,跟我说话反应也特迟钝。——那些老外可真行,都是背着雪板上去的……
然后呢?我插了句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他们看我迷瞪了,说要我赶紧下山,然后还找老乡弄了头驴来。我后来想,当时我一定是都有幻觉了,我就活活听成了他们给我开了条船来,我甚至觉得自己看见船了,还说:赶紧让我上船……
这会儿,去年在北线被高反折磨得苦不堪言的老D接口道:对!我也觉得新疆好,西藏再也不想去了。
我说,你们赶紧都坐船走吧……

下午三点整,我们正经过一片小村落,公路边稀稀拉拉的平顶房屋和院落外围着瘦高的杨树。这时的路上很静,除了我们视线里几乎没有其他车辆,王哥车里诡异的监控报警又响了,我抬头下意识地朝公路前方望去,想找到监控摄像在哪儿。
就像突然变出来似的,一块很大的蓝色路牌跳出来挡住我的视线。
有那么一秒钟,我的脑子好象突然短路了似的停顿住了,我们的车在我犯愣的霎那已经冲过了路牌,我猛地反应过来,大叫“停车停车!”
我清晰的,看见了那块蓝底的路牌上的几个字:肖尔布拉克!

王哥一脚把车停在了排水沟旁,看着我笑,笑里写满了狡诘。
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啊?!我实在难掩吃惊。
是啊,早跟你说了嘛,又叫72团。
你什么时候说的啊!我一直一直以为这只是文学作品里虚构的名字!
你们等我会儿成不?我跑回去拍张照片。我眼巴巴的,回头看已经开出来百余米。
不行。我要给你开回去。把客人送到地方是我的职责……
我……!!!@_@ -_-︱︳
公路牌下的排水沟旁,大片的“非法”小植物在阳光里长得茂盛。
那个叫做肖尔布拉克,可当地人都称之为72团的小镇静静的掩映在大片杨树林的后面,悄无生息,毫不起眼。

(回来才发现,在肖尔布拉克,我甚至一张照片都没拍:( 这张下面有人物的,依我一贯的坚决不能让人物挡在风景前的原则,只好裁掉……)
那拉提有什么好玩儿的?
他们门口有个五星级的大厕所,可以去哦。
我晕……
因为草原上没有遮拦,很远就望见了景区大门的盛况——上百辆旅游大巴和私家车扎堆停在公路南边一条岔路口,密密麻麻的小人儿蚂蚁搬家似的在其中穿梭着。
大门口依次摆放着高仿的草原石人、毡房、乌孙国王诏书什么的,看起来像是个5A级度假村。门口有条景区专用路,一辆辆大巴从停车场出来,朝山里开过去。
阳光的暴晒下,等在路边待人骑的小马一个个儿热得就像磕了什么药似的,拼命的点头。
就这么片地方……我们看着尽收眼底的纷乱场景说,有什么可看的?还被评了个5A级景区?好几百的门票?
王哥吃惊的看着我们:景区不是在这儿啊!在这片山的上边。
汗……我说呢。
所以才叫空中草原啊。
切……我觉得喀拉峻才名副其实,是真正的山脊上的莽原!
所以呀,你们还打算进去吗?

那拉提到巩乃斯的路修得嘎新,画着双黄线,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群山——南北天山在伊犁河流域一直南北并行着,越往东两条山脉靠得越近,走到巩乃斯附近,那个朝西的“喇叭口”就该收口了。
日渐西斜,风渐渐清凉了下来。下午七点钟,已经看到了巩乃斯的路牌,公路两边的山不知不觉中已经呈夹峙之势,路的一侧有条河,水流湍急。
巩乃斯河,也是伊犁河的支流。
心里小颓,不想那么早到林场啊,各种无所事事。。。
正想着,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是一条更窄的峡谷,路口堆着小石头和一辆推土机当路障。
王哥把车速降了下来,然后突然一把轮绕过路障开进了左边的那条路。
我们这是去哪儿?
时间还早,带你们去耍一下——这条路,就是独库!

人生的意外之喜,在这个晴朗的下午,达到了极致。


向日葵其实是种特别难拍的植物,傻大,单枝,颜色单调,只是一眼望去的气势比较震撼而已


新源

那拉提外围的群山

和天池一样,如果没有旅游团,那拉提是个挺美的地方


和南疆相比,伊犁并不以吃取胜,六月的季节,瓜果未熟,加之每天赶路和赶场,着实不能算饕餮之旅。不过乌苏啤酒真的好喝,若有机会尝尝那种叫做肖尔布拉克的酒就更完美了……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25 12:19
                           
                           

第八天,巴音布鲁克

清晨九点钟,我和River爬山回来,远远的看见王哥站在旅馆门口的车前拾掇着什么。他见了我俩走过来,冲我们伸出大拇指,大声喊道:我太佩服你俩了!
为神马?
你俩玩儿得太High了,每天都起这么早!一般人也就头两天兴奋一下,然后就蔫了。你们俩可好,天天比我还精神啊。就喜欢带你们这样的出门!山爬得如何?
上去的时候因为早,还很清静;下山的时候,居然碰上好几拨小红帽旅游团!
这地方,变成团线了吗?我困惑。
是啊,路修好了嘛。你看这满街停的大轿子车。
唉,那座小山,在我的记忆中,非常阿尔卑斯,长满雪岭云杉的绿油油的草坡,山坳里有红顶白墙的小房子,朝阳东升,阳光照亮巩乃斯河面,山上清爽而寂静。





走吧走吧,我的记忆,可以终结了。
幸好下一站,是我的巴音布鲁克!
从没有一个地方,像巴音布鲁克一样让我如此思念,又没有记忆的痼疾。

车又一次拐上独库公路,驶向洪加力克达坂。
天空好美!草原上投下大片云的阴影,远处依旧是雪山,闪亮,绝世,永恒。
在洪加力克达坂,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色钉在地上走不动道,下车拍照,阳光劈面,山峦清晰。
这样的旅程,遇到这样的天气,而且一连八天,我真心感谢这个世界对我不薄,无言以对,无以为报!
唯有继续相信吧,别无他选。
这条路,我是一定要再走一遍的!









巴音布鲁克镇。
刚进镇口,就看见加油站外的越野车排起了长龙。
这里变化好大!大概有80%的建筑是这四年里盖起来的,大街上仍然随处可见各种轰鸣着的工地,到处拉着横幅宣传申遗。
我坐在饭馆门口的台阶上,挽起袖子,让正午的阳光直愣愣的晒着胳膊,用围巾包好了脸抽烟。
我完全忘了今天已经到了海拔最高的地方,一路开着车窗吹风,这会儿的胳膊肘针扎似的疼。
王哥出来看见我,一把薅我起来:你干嘛不进去吃饭?
说好今天我要饿一天的嘛,我不能每天都正经吃三顿饭,胃会坏掉的——这几天已经吃坏了。
那也别坐这儿抽烟,太散了!给我丢人。
你是谁啊?我这会儿可以暂时不认识你啊……
说点儿正经的,一会儿把你们送到门口,你们买票进去,晚上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我现在进不去了,他们开景区班车了,必须坐班车。
那岂不是路上不能随时停车了?
呵呵,一次都不停,直接拉你们到九曲观景台完事儿。
不要啊!!!

景区大门,人头攒动,各种车毫无章法的挤在广场上。
怎么这么乱……售票处在那儿。王哥指着旁边一栋玻璃幕墙的建筑。
我推门进去,空荡荡的大厅的尽头有一排桌子,这会儿堆满了人,各种声音一频高过一频的传过来。
我奋力从几个粗壮的蒙古老爷们中间挤进去,一眼看见桌子里两个穿着制服的气急败坏的姑娘的脸。
不卖啦不卖啦!我们不卖票啦!
这怎么回事儿?我见缝插针的在纷乱中打听。
终于听明白了之后,我回头冲River大叫:赶紧把王哥叫回来!然后掏出钱扒拉开各种手一直伸到姑娘眼前,夸张的冲她笑:姑娘,别生气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堆在你这儿你不烦啊?赶紧把票给我们让我们都走了你不就清静了?
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各种狼狈不堪,举着票又飞奔到大门口去开路条……这会儿,我看见王哥的车已经静候在门外了。
上车,整理盔歪甲斜的背包和衣服……我们几个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油罐车因为事故被堵在了公路上,今天的八音镇上所有加油站都没油,所以,景区班车开不了了!只好放行私家车!
这简直了!人品太爆发了,天赐的礼物啊!
王哥没回酒店睡成觉,却看上去比我们还兴奋,一路话密的不停地说着:我一到大门口,看见这么多人堵在那儿,就觉得要出事儿。果然让我猜到了……
突然他停下来,回头问我们:哎你们说我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烧着自己的油,为啥还这么高兴?……
我说不清为什么对巴音布鲁克有这么深的情感,大概很重要的一点,是上一次来过的那户蒙古牧民家,还有他们家附近水塘里的那只孤独的天鹅吧。
无论何时,每当我闭上眼,都能望见她在空中优雅却孤独的划过一道弧线,飞向天山深处的那个场景。
可这一次,我们走进湿地的腹地,却只见荒草遍地,茫茫一片,一家蒙古包都没有了。
王哥在路上把车开得极慢,故意让过一辆大巴车之后,一猛子拐进了有铁丝网围着的禁行区。
这里的草看上去有些干黄,草下面的土地也不是当年一踩一脚水的软土,硬梆梆的浮着细小的尘土和沙粒。
那家牧民呢?我记得就在这个湿地研究站的旁边。我看见研究站耸立的小炮楼突然唤起了记忆。
早被赶出去了。
为什么?!
为了申遗啊。把这里的牧民全赶出去了,号称是要保护草场。

研究站的红墙外,有一片低洼的草地,远远看过去,草丛里闪着微亮的水光,应该是一大片沼泽,两只雪白的大鸟正静静的站在水边的草地里。
来,跟着我,踩鼓起来的土包。另外,注意蚊子啊!王哥小声说着,熟练的一脚迈进沼泽。
这些鼓起来的,上面还有紫色小野花的土包,是沼泽里坚实的土地,而旁边草色浓密的地方,下面全是水!
并不难走,因为这片沼泽已不足以把我的脚陷下去了。沿途经过数不清的浅浅的凹坑,没长任何植物,黄色的土地上轻微的裂痕,是已经彻底干涸的小水塘。
离它们已经很近了!那两只天鹅已经清晰可见翅膀上的白羽。王哥冲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朝它们身后绕过去。
这时,老D突然开口问了River一句话!
River急得冲他瞪眼,老D一脸茫然的说:怎么啦?话音未落,两只天鹅毫无预兆的突然齐刷刷展翅从地面上飞了起来。
我原以为还能走得更近一些,一下子措不及防,慌忙拎起相机追着天鹅掠过的轨迹一通狂按快门……
和四年前一样的方向,它们比翼着朝远处的雪山飞去,很快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唉!只能这样了。王哥跑回来,不无遗憾的说。
这时,我才惊觉到,沼泽里成千上万只蚊子已经隔着我的衣服、头巾,甚至包脸的面纱,在我身上留下了数个红肿的大包。

巴西里克山下,一大片崭新的建筑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王哥指着趴在山坡上妖孽般扎眼的木栈道说,沿着这个走上去吧,别忘了把你的天鹅照片拿给上面的游客显摆一下。现在和你来的那年可不一样了,能看见天鹅基本就算奇迹了。
——我哪儿还有那心思,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太阳躲在了天空一朵巨大的弥漫开的云后。
这座山一面是平缓的可以跑马走车的山坡,另一面则是断崖。爬了没多久,草原已经平铺在眼前,一条小河从西方的天际线一路流淌过来,如同艺术体操中那条在空中被甩出了舒缓完美曲线的银色匹练,平静的镶嵌在浓郁的绿草之间。
开都河!
天空阴郁,太阳藏的不见踪影,但河面依然晶莹而闪亮,像水面上撒了一把细碎的月光。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恨不能一步就爬到我想了整整四年的那座崖顶上去。
四年前的八月,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开车上山,山背后一路上什么也看不到,直到我下车走到山顶面临草原的崖壁上,一眼朝西望去。
我清晰的记得,那时的夕阳正停在水面的上空,草原上一片耀眼的金色,那阳光照在我身上,像一把温柔的刀子,我沉默地注视着灿若明霞的河水,突然想流泪……
山崖上的岩石被夕阳洗成金红色,南方的那一排天山的雪峰被照亮,象火焰般燃烧着。
我望着河水从我脚下的深渊流过,有个瞬间真的想过:死在这里,也不错吧……
那种感觉,就仿佛迎面遇见了另一个自己,突然令我惶恐,无处躲藏!

山顶,几百名色友已经如密林般占据了几乎所有朝西的位置。三脚架的腿都别在了一起,根本没了立锥之地。
如果现在给我把枪,真想立刻把它们全突突了。老D在一旁看着这容易引发密集无恐惧症的场景说。
我们没停留,继续朝前走去。我知道再往前走,走过一道狭窄的鲫鱼背似的山梁,可以到下一个小山顶,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开都河转过这举世闻名的九曲十八弯,从南面绕过巴西里克山,一路朝东南方向流过去。河水两侧,都是形若巴西里克山的小山崖,被浓郁的草覆盖着,裸露出的岩石泛着金亮的颜色,像精心摆放的沙盘。
南天山毫无遮拦,气势如虹的站在巴音布鲁克大草原的南面,像一道高高竖起的围墙。
这里,异常清静。
惟有等待。——我望着天空渐渐厚密的云。
风巨大!躲在哪儿都毫无用处。透过云层,可以隐约见到太阳艰涩的光芒,一点点地朝西方沉落下去。惟有天边的山峦依然清晰——那里有一线晴空,在云边。
天色黯淡下来,云层终于没有散开的趋势,观景台上很多游客收了相机和脚架,骑上觊觎很久的马,相互解嘲道:哎呀今天也就这样了啦。下山去了。
山上最醒目的还剩一拨十几个人的队伍,统一穿着那种很工作服式的红色灰底儿冲锋衣,其中七八个不耐烦的守在立了几个小时的脚架旁,脚下还放着各式摄影包。另几个则抱着几只纸箱每隔些许时间轮流给摄影师们发吃喝,后勤保障有力啊,这个色友团看上去很高端。
我们也在等。
哪怕只有夕阳沉入地平线的一霎那,我也想看到它。
那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草原。
很多时候,一缕阳光足矣。

西方的天边终于渗出了的亮红色,暗紫色的山峦被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一轮金灿灿的夕阳从厚重的云层中掉落出来,停在远方的山上。
摄影团里有个类似工会小组长的角色,是个南方口音的老头儿,一直不停地给早想收工的队友打气,这会儿正得意非凡的说:你们看看,听我的没错吧!红了红了!快拍快拍!
开都河的一条支流正在夕阳的下方,瞬间被点燃,仿佛火山口下流淌的熔岩般耀眼。
六月的日落点离河流的主干道很远,但这并不影响整片草原上所有湖泊、沼泽、河流在此刻同时闪亮起来,仿若繁星满天。
天边那道山峦,在晚霞的映照下竟然回光返照般清晰地闪现出冰川的雪白的光。——那个位置,是喀拉峻的山。
我期待的,其实就是这样的一刹那,用多长的时间等待,都值得。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曾完美,我来过,遇到过,爱过,在悲伤的时候流过泪,在幸福的时候大声笑过,不虚此行。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24 11:13
                           
                           


第七天(下),遇见独库
遇到独库,我竟然一整晚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对这条路的最深的记忆,是四年前的八月,我和司机小杨师傅花了一天的时间从大峡谷回库车,一路颠得七荤八素,很多路段已经碾平但还没铺路面,设着各种路障,我们只好眼巴巴地仰望两眼然后继续走完全不是路的便道。天色将晚,能见度越来越低,小杨师傅一狠心:上路,遇到拦车的再说。
走到夜色一片混沌,终于迎面一座高大土丘,再也走不了了。小杨师傅往后退了很远,桑塔纳的车灯根本照不亮多大一片地方。他下车,亲自从一处看上去不那么陡的路基上跑下去踩点,我坐在一片黑暗中等他。
一会儿他上来,满鞋面和裤腿全是土,跟我说:你下车,等我开下去没事儿了你下土坡再上来,怕翻车。
我下车的瞬间就陷入茫茫黑夜之中,心里各种过意不去又忐忑不安:你要翻了车我可怎么办啊?!
那天回到库车,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小杨师傅非但在途中就托朋友帮我买了去喀什的火车票,还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花钱买宵夜坐陪我一直到火车进站!

我说,其实,我真的觉得他人很好,那一天他才收了300块钱,那条路走得我都绝望死了,真心说给我3000我都未必接这活儿……一路的吃喝还全是他掏的。
王哥看着我说,嗯,要不就是个特别好的人,要不……就是他看上你了。
去你大爷的!什么呀你们这些人都行不行啊!

天空里的阳光变得色调温暖,在狭窄的山谷里行进不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阳光下闪着金光的开阔河滩出现在前方。
脚下的这条被我足足惦记了四年的公路,此时在温柔的夕阳里,崭新的路面漆黑干净,中间的黄线甚至还反着亮光,平坦宽敞,完全没了记忆中的狰狞。
这路能有多难修?修了几十年都没修好?我说。
都是照着修不好的路子修的呗,不然怎么赚钱啊。
这样啊!……也是,我想起了G219。

但说起难走,王哥指向前方迎头那座高山,看上面的路。
远远望过去,几条仰角不小的笔直的灰白色的“线”划过草甸,直至临近山顶没了踪迹——大概是绕到山坡背面去了。
我们这就要上去。
从那条路?上面就是垭口?
离垭口还远着呢!

开始盘山,刚刚转了一个弯,刚才经过的小河已经匍匐在我们脚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进山谷的那条路弯弯曲曲的嵌在两山之间浓密的树林之中。
道路攀升的角度很大,一副坚不可摧的直入云霄之势,几乎没有车——因为还没正式通车,大概只有知道能走得人才会绕过路障进来吧。
设路障却没人看着?这不真成了摆设了?我贪婪的看车窗外,就像占了什么大便宜偷到什么心爱的东西一样沾沾自喜言不由衷的问。
哎呀气死我了,我以为会有人拦住我们的。王哥说着从抽斗里摸出一张小卡片,你看,我连瞎话都编好了。可气啊居然没用上。
我接过来一看:巩乃斯林场护林员……
假的?
我哪儿来的真的?
!!!

近处的山越来越低矮,远方的山一层层的出现,越来越清晰,就像一叠纸被慢慢的捻开。
老D看着海拔表,翻一座山的工夫已经上升了一千多米!绕过山顶,背后还有无穷无尽起伏的群山在等着。我摇开车窗,冰凉的风灌进来,立刻一个机灵,温度已经骤降了整整十度了。
一大群白绵羊出现在路边的山坡上,阳光刚好停在山顶,小羊们的身上被勾勒出一道完整的金边儿。
草坡上光影重叠,小羊们毛茸茸的闪着光。
这场景,真让人心碎!

前面的路,突然从双向柏油车道变成了土路,迎面的“正在施工”的路障挡着一个阴森森的黑洞。王哥的车左转了个很尖锐180度角,继续向山顶爬去。
那里要修个隧道。王哥朝下面的大工地瞥了一眼,修好之后,咱们现在走的这段路就废了。
那玉希莫勒盖达坂呢?我问道。
就在这上面啊,到时候你们再走这条路就看不到了。
二郎山,鹧鸪山,白茫雪山,米亚罗,果子沟……还有,肯定还有。我一时间脑子突然停顿了。
这些阴森森的黑洞,周边所有的植物都被炸掉,山体结构变得破碎不堪,根本不知还有何时日可以恢复。

垭口的背阴处,一堵还没融化的雪墙出现在路边。朝西望去,一片宽阔的山谷出现在脚下的万丈深渊里,最后的一缕阳光照亮山谷,和一条直冲下山的蜿蜒的小路。
一辆小车开过来,停在我们前面,一名男子下车,犹豫了一下把我们每个人都迅速打量了一番,然后径直朝王哥走过来问路。
天黑能到独山子么?
你想什么呢!你天黑能到乔尔玛就不错了。
要是赶赶路呢?那人很执着地问。
明天到独山子吃早饭吧。

黄昏,西边的天空里一丝云都没有。垭口上,冰冷的蓝天里开始泛出温暖的金橙色,四周的天际线上全是雪山,夕阳的光像金粉似的洒在山上、路面上、我们的身上……连空气都闪着光。
远处有一座像猫耳朵一样的雪山,下面有一条白线似的公路清晰的横切过山腰。——那个是我们明天要走的路。
巩乃斯林场,天宝宾馆的院子里塞满了各式越野车。看到这架势,我几步跑到前台的桌子前,扑上去说:要两个普间三人间。
那大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我们没有三人间。
不可能,我住过的,我现在还能说出房间号来!
我们从来没有过三人间啊~~~
见鬼啦!这会工夫,我身边已经聚了两拨人,问着大姐同样的问题:“有房吗有房吗”,我暂时没工夫分析这事儿,两人间也行。
只剩两间了,不过……
就在话音未落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那两间我们都要了。
我艹!我心里暗骂,这地方什么时候变菜市场了?还要抢的?
大姐无奈地看着我:他们是刚才来的,你没见着是看房间去了。
我可爱的,荒凉的,路边长满野生大红花的小镇啊,你的灯红酒绿人烟稠密吓坏我了!
出门才看到,天宝宾馆的大门上挂着横幅:热烈欢迎新疆巴州摄影团莅临指导!
各种黑线……一脑门儿……色友啊,我闪。

这大车店一点儿不便宜,好在被褥还干净,老板娘还进来给我们生了火,然后兴高采烈的到后厨给我们炒她推荐的昂贵的野蘑菇去了。
一个矮个子男人坐在饭馆中间,很相熟的样子和王哥聊天。
这样一个简陋的车马店,墙上却挂着几幅精美的摄影作品,不是印刷的工业品,一看就是相纸洗出来的。
他们聊的全是拍照的事儿,哪个地方什么时间去拍什么,花草、天鹅,说的头头是道。男人旁边的桌上,一只巨大的拉杆摄影箱虚掩着盖子。我悄悄掀开看,里面隐隐约约全是白炮筒……
佳能党!

老板娘在后厨吆喝两声,男人起身进了厨房。
他是老板,摄影师。王哥小声说道。
他和那个大姐……夫妻啊。
我的天!嫁了个文青啊!真想得开!我脱口而出……
















达坂上终年不化的雪


通往乔尔玛的路·玉希莫勒盖达坂上


远眺巴音布鲁克的雪山


[待续]
                        
                        
                           
                                续写——发表于 2016-11-25 12:30
                           
                           

第九天,胜利达坂,归程

还在商量行程的时候,王哥对我的计划都没提出什么质疑,只是对最后一天,他说:走库尔勒吧,那边有高速,你们的时间我有把握。
我说:不行。我要走一号冰川。
可216那条路,天气稍微差点儿就完全没法预计啊。
我“胡搅蛮缠”:你想办法吧,谁让我们得浪费一天等你。
这事儿真让他足足想了好几天才给我回电话:好吧,我豁出去了,拼人品嘛不就是!
可是我们在乌市等他的那天,他一早带着另一队人从巴音往回赶,真的就因为下雨造成的交通事故被堵在了路上!

从湿地回到镇上的酒店已是午夜,王哥一反常态没跟我们寒暄,第一个洗漱完毕:明天,六点半钟准时出发,早午饭都在车里随便凑合一下,吃的已经给你们买好了……谁都别起晚了啊。然后就闷头躺倒在床上。
我则一如既往的磨蹭到后半夜。。。

清晨,前所未有的阴霾的天空!
最后的一天,竟然是个没有破晓的黎明。
唉!被第一缕阳光照亮归程的梦想破灭了。我放下窗帘,随即自嘲:你太贪心了也……
晨光微明,街上一辆车都没有,我们各自穿了最厚的衣服,依次上车。
今天要回北京了……这事儿,从没在旅途结束的时候吸引过我,每次一想到又要一头栽进那座肮脏的大城市就如丧考妣。
哎?咱们不找地方吃早饭啊?车开出镇子,老D在后座突然问道。
没人理他……
老王,这儿饭馆有开门了的吗?D同学不甘心的换了种方式问。
我们在车上吃早饭,昨天不是说了吗?River答道。
啊?老D就像大梦初醒般错愕和委屈……

下雨了!
天空一片望不见底的均匀的亮灰色。
路边各种水塘,不知名的小河,弯弯曲曲的嵌在草原上,清亮亮的。
这样的河,你说和九曲十八弯有多大差别?有阳光的时候一样漂亮。王哥指着一条弯成完美Ω型的小河,只是没人来看罢了。
就在公路边的小水塘里,看见两只白天鹅,毫无戒备的安静的游着。
这条河,我路过过。




竟然还是土路,上上下下的找便道,完全没指示标志——简直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过了这段,50多公里,到火烧桥就好了。王哥专心致志的盯着前方。
雨下得很急,终于上了318国道,王哥把车停在一个加油站旁让我们休息,他自己下了车,冒着雨围着车走了一圈。
干嘛呢你这是?
看看车况啊,随时得看呀。
好习惯!我从来不看……
比我预计的晚了40分钟。他自言自语道。

嘎新的路,漆黑,笔直,一眼望不到头,雨雾弥漫。
查汉诺尔达坂上,寒风刺骨,雨里夹着雪粒!我一下车,全身的武装被一下子吹透。
但依然坚持转了敖包,当年到这里的时候,达坂上还有残雪,那是我第一眼望见西天山连绵的雪山……
一辆大货车停在我们身后,下来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脸型一望便知是蒙古族,他们各自揣了块石头,走上去放在敖包上,虔诚的转了三圈,拜了几拜。
走吧走吧。王哥下意识的催着我们,这是一路都没有过的。

好路结束在巴仑台外的一座检查站外,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在车外查看我们的身份证,探头又挨个儿把我们看了一遍,问王哥要去哪儿,王哥面不改色地说:胜利桥。
小战士虽然看上去一脸的不相信,但还是拉开了挡杆。
那地方是干吗的?
咱不能说乌鲁木齐,前两天这里还塌方,去乌鲁木齐一般都不让走这条路了。

标准的年久失修的老国道,路面已经被轧得面目全非,一辆车经过整条路就瞬间陷入完全没有能见度的烟尘之中。路边间或有土坯房出现,不是村庄,只是养路工人的道班。
王哥的忧心忡忡终于爆发,每隔几分钟他就不自禁的叨咕一句:怎么还没有对向车开过来?
为什么要盼着有车过来?我问。
那就能证明前面垭口的路是通的啊。River接口道。
对,这条路每天应该有矿区的车从那边翻山过来,看见了我就踏实了。王哥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
一条荒凉的铁路出现在一片开阔的山谷里,一片低矮的建筑在铁路线旁。
我们的公路穿铁道而过,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兢兢业业的站在铁道路口巡视。
王哥停了车,探出头去和他搭话:达坂的路通吧?
通的吧,刚才过去一辆矿车,你们没遇见?
见了倒是,可怎么今天车这么少?就一辆。
是啊是少。。。
王哥挥手和那人道别,我们穿过铁路继续朝前方那片黑森森的山开去。——我要不和他说这几句话,今天一天他可能就没机会说话了。王哥说,道班的人的确很苦啊!

上达坂的路让我想起了雀儿山。
一样砾石的土路,一样狭窄而陡峭,一样的一侧万丈深渊,甚至连半路上清冷的天空开始默默地下起雪来都那么相似!
但给我多少想象的空间,我也没想到胜利达坂出现在我眼前,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车沿着很陡的山路慢慢攀升的时候,前方视线中一直横着一道高墙似的山——真的是墙!山脊宽而平直,上面没有任何突出的角峰,灰褐色的碎石一直倾泻到山谷,寸草不生。
我很早就注意到,在那道笔直的山脊线上,就像被什么巨兽咬过一口似的,有一个很小但边缘非常清晰的豁口。
王哥远远的指着它说:那个,就是胜利达坂。
我从来没想过,垭口还能长成这个样子!

胜利达坂上,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经幡在风中噼啪作响。两侧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的崖壁上面画满了涂鸦,中间只有两车宽的道路,被挤压的空间令人心生无名的紧张感。王哥说:你们拍照,我把车开过去等你们。
我们从陡崖下走过垭口,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公路的右手边是万丈的深渊,深渊的另一侧出现一座山峰,一片平滑如镜的冰川从山尖挂下来,直到谷底,那距离,仿佛触手可及。
把它叫做冰川,其实心里很含糊,因为它和我见过的所有冰川都完全不同,没有巨大的冰块,令人恐惧的冰裂缝,没有冰下流淌的暗河,它们的头上也没有终年积雪的高大冰峰……它就像一座很陡的雪道一样平静地挂在山坡上,冰层看上去也不厚,仿佛随时都会化掉……
但它的确是——天格尔峰的二号冰川,也是离城市最近的一处冰川,它离乌鲁木齐的距离只有不到120公里。
看过如地狱般险恶的木扎尔特之后,东天山的这座冰川安静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山谷里有小溪静静地流着,等到我们拐进一条峡谷的时候,溪水已经渐渐汇集成一条湍急的河流。
乌鲁木齐河。
有江河经过的城市,才是活的。
河的两岸是陡峭的山崖,逼仄的空间使得公路变得狭窄,几个胳膊肘弯都完全看不见前方的路,需要大声鸣笛的紧贴崖壁开过去。
河谷两侧的山上,在斑驳的乱石之间,草艰难的生长着,一队羊群出现在山腰间。它们排成一条很整齐的队伍,头尾相衔的鱼贯行进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
唉,生而为牛羊,即便为人啖食是无可选择的最终命运,但若有幸在喀拉峻的大草原上度过一生,比起其它的同类,也算了无遗憾了吧。

胡思乱想的时候,海拔已逐渐下降,温度上升,风景变得平淡而重复,峡谷仿佛没有尽头……王哥紧盯着前方的路,像绷紧了弦似的把车开得尽可能的飞快,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变得迟钝时,才发觉已经很久没人说话了。
我问:提个无理要求行吗?在你车里抽根烟行不?
困了吧?抽吧。王哥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我开了车窗,外面吹进来的风已经温吞而干燥。再怎么迷瞪也不能睡在副驾上啊!
真睡也没关系,你已经瞪眼睛瞪了八天了,居然一次都没睡过,太不容易了。

下午四点钟,车终于冲出峡谷。前方出现和缓的山坡和村庄,路上出现三两成群背着书包的孩子。
王哥把车停在河边,长舒了一口气:哎呀我终于踏实了,你们的飞机误不了了。你们都不知道,这一路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怎么不知道,从昨晚你就开始揪着心吧。我说。
啊?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啊?他有点讪讪的笑了。

地窝堡机场的生活区,我们坐在街边喝最后一顿乌苏啤酒。
唉,其实本想最后好好在市里找个馆子请你一顿的。老D不无遗憾的和王哥说。
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从来不和客人吃这最后一顿饭的,我最不喜欢吃散伙饭了。今儿算破例了。
骤雨刚刚下过,空气一片清凉。
我坐在候机楼望着窗外各种飞机起起落落的忙活,陡然想起四年前离开喀什时说过的那句话……
四年,竟如白驹过隙。

曾被那句话击中过的人如今早已逝去。时至今日,惟剩新疆,依旧是我的治愈系;依旧是那个还没离开,就开始想念的遥远的地方;依旧是爱,依旧是相忘。。。














2号冰川到5号冰川……

(全文完)


                        
                        
                           
                                续写——发表于 2016-12-04 21:49
                           
                           

附:六月天山行 之 【攻略篇】
说明:以前去过两次新疆,此行专程去伊犁看草原和雪山,所以攻略简单,如有想全疆游的朋友可参考我当年的攻略《比远方更远——环游新疆20天》
另外,不是所有伊犁的花都开在6月,从5月直到8月初,都是花期,可以看到不同的野花。
时间:2012年6月15日——6月24日
行程:乌鲁木齐—(经奎屯)—赛里木湖—(经果子沟霍尔果斯惠远)—伊宁—(经特克斯)—喀拉峻——昭苏——夏特(木扎尔特冰川)——特克斯——新源——巩乃斯—(独库)—巴音布鲁克—(经胜利达坂)—乌鲁木齐
全程包车,丰田4500,司机:王宜虎,电话:13899047066。
王哥是我08年去新疆时认识的,当时还在老携程混的时候我在游记里就说过,路上认识的人,大部分转瞬就成陌路,只有很少可以成为朋友。王哥就是后者。我甚至浪费了一天宝贵的假期在乌鲁木齐等他从巴音赶回来,但事实证明这完全值得——喀拉峻今年因为种种原因景区封闭,路上有两道关卡(和当年的亚丁何其相似!),所有车辆禁止入内。除了花大把时间体力从琼库什台反徒进去这个时间奢侈的办法之外基本没招可想,即便在山下村里找当地人用摩托带过关卡景区大门也不允许进入。。。而我们不但顺利开车直到大门口,而且大摇大摆在工作人员眼皮底下进了大门(有秘诀哦)……所以,替王哥做个广告:想进喀拉峻,给他打电话吧!包100%成功哦亲!
D0  6.15北京——乌鲁木齐
住:乌鲁木齐好美快捷酒店(华凌店),¥98/双标。去哪儿网上团的,酒店没什么,交通也还算便利,只是入住时要强行收取¥3/间的所谓电话费很令人崩溃,并且态度恶劣。不推荐。

D1  6.16乌鲁木齐·天池一日游
天池海拔:1928米
住:晨光瑞快捷宾馆,¥98/双标。乌市新市区阿勒泰路2358号(亚中机电市场银杏楼酒店旁),电话:0991-6530333,也是在北京团购的,房间各项设施都好于第一天那家。
之所以换酒店是因为乌市现在全城修路,市里堵车堵得一塌糊涂。阿勒泰路是出城上乌奎高速最近最方便的一条街道。
花一天去天池只有一个原因:等我的司机。至于那个几A级大景点……还是不介绍了为好,网上团购的费用是¥118/人,不过意料之中的遭遇旅行社中途加自费项目。

D2  6.17乌鲁木齐–奎屯–塞里木湖 G312连霍高速
赛里木湖海拔:2072米
住:湖边蒙古包,¥300/间,通铺,大致可睡5-6人。需要主人家提供晚饭的话另外收费。我们吃的大盘鸡+烤馕,¥180.
塞湖景区门票¥40/人,但只有一部分需要购票进去。下午到达后没进购票景区,主要在湖边爬爬山,拍花,拍阿牛阿羊,等落日。

D3  6.18塞里木湖–果子沟–霍尔果斯口岸–薰衣草(65团附近)–惠远古城–伊宁
伊宁海拔:620米
住:伊宁绿洲宾馆,解放路83号,电话:0999-8040168,¥130/标,¥160/套(包括二张单人床和一张双人床),电热水器。这家宾馆是我08年住过的,到今年已经陈旧不堪,只是懒得扫街换地方。
1.  塞湖边看日出,环湖游,各种拍照;
2.  从隧道穿越果子沟,过果子沟高架大桥;
3.  霍尔果斯口岸无甚可看,更无甚可买。看界碑还要花¥40的门票(!),所以除非有各种国境线情节,不去也罢;
4.  今年伊宁周边已经没有百里薰衣草了,只有小片小片的花田,主要原因是花农都转种其他更省事儿也能赚到钱的农作物去鸟。。。
5.  惠远古城很中原,很汉,喜欢人文历史的人可以沿途看一下;
6.  伊犁河大桥看日落,能否看到维族婚礼需赌人品。今年大桥下的河岸边在施工,所以比起08年的时候萧条得多。不过王哥说当地人结婚主要在秋天(非斋月),所以6月里看不到婚礼也属正常。

D4  6.19伊宁–特克斯–喀拉峻
特克斯县海拔:900-1200米;喀拉峻草原海拔:1600~2000米
住:景区大门口的哈萨克毡房,条件和塞湖边差不多,但缺水。当地人家需要从山脚下背水上去,所以最好别太讲究,能凑合一晚就别洗漱了(当然,可以自带瓶装水洗漱)
1.  喀拉峻这个季节随时会下雨,所以在伊犁河大桥看到彩霞满天的黄昏时王哥当即决定趁好天气先去喀拉峻——又一次英明决择,第二天我们出来时回望喀拉峻的群山已经被蓝云笼罩了。
2.  中午左右到达八卦城,但没什么地方可以俯瞰,所以仅仅途经一下而已。午饭在此解决;
3.  出城之后直到喀拉峻景区的路是王哥自主研发的,山路险象环生但风景绝美;
4.  下午直到黄昏一直可以在草原上闲逛,大片没膝的野花!南天山的雪峰在天边闪耀!各种无话可说的美啊!!
5.  去大峡谷可以坐当地牧民的摩托,价格面议;
6.  等落日;
7.  等日出。
D5  6.20喀拉峻–特克斯–昭苏–夏特
昭苏盆地海拔:1500-1900米;夏特乡/夏特温泉海拔:2100m
住:夏特温泉林区保护站的木板房,这个是王哥的关系,收钱,但不公开对外营业。同一地点有对外营业的住所,也是毡房或木屋。
夏特景区门票:¥40/人,班车票¥40/人
1.  从喀拉峻出来不用再走王哥的独门山路了,从封路的景区车道出来,没遇到关卡查车(并不是说不查,只是他们有个漫长的午休而已);
2.  沿途有大片油菜花田,但六月尚早,盛开应该是七月初;
3.  今年翻白石峰乌孙山到昭苏的路不能走,只能绕道特克斯!
4.  草原石人景区有点坑爹,¥20/人,买学生票不用看证件。自己取舍;
5.  夏特峡谷理论上自驾车不能开进去……当然,我们进去了。但班车票还是不能免;
6.  住处可见雪山,但距离稍远,傍晚可见日照金山。
7.  夏特温泉是季节性的,到等到八月才可以泡。
D6  6.21夏特–昭苏
住:昭苏富丽豪酒店,¥400/套(二张单人床,一张2米双人床),条件很好,新。
1.  夏特徒步。早晨9点钟左右出发,雪山一直在正前方,一路缓坡,前几公里是可以通车的土路,之后是并行的几条马道,走大约4小时可见冰川,继续就进入夏特古道起点。从温泉(即住所)到冰川脚下大约10公里;
夏特古道:北起伊犁昭苏县的夏特牧场,南至阿克苏温宿县破城子,沟通天山南北,全长120km,伊犁进南疆的捷径,丝路上最为险峻的著名古隘道。另有一条同样翻越南天山的乌孙古道在琼库什台。
2.  昭苏属古乌孙国,当年王昭君出塞之地,但所有古迹已荡然无存。不过这仍是一所我喜欢的小城,有一处清朝时期的黄庙建在。
D7  6.22昭苏–巩留–新源–那拉提–巩乃斯 G218
巩乃斯林场海拔:1600米
住:巩乃斯林场。
1.  G218公路旁有向日葵花田;
2.  从那拉提到巩乃斯,在离巩乃斯林场约30公里处是G218和G217的岔路口,往南至巴音布鲁克,往北至独山子;
3.  因为时间关系放弃了唐布拉,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在当地打听了一下我去的那段时间木斯的大红花已经过季。红花的花期非常短,只有10天左右。在夏特和喀拉峻都可以看到另外一个品种的野罂粟,个头儿略小,金黄色;
4.  天宝宾馆在旺季时最好提前订。路边的私人小旅店基本等于与大车店,无条件可言;
5.  巩乃斯有野生菌类和各种野菜可吃;
6.  班禅沟门票¥10/人,目前阿尔仙沟暂未售票,但景区大门已在建中,估计离卖票时日不远了。所以还是那句名言,出门要趁早。
D8  6.23巩乃斯–洪加力克达坂–巴音布鲁克(独库公路) G218+G217
巴音布鲁克草原海拔:2400-2500米
住:巴音宾馆。还是08年住过的地方,¥160/双标,¥200/三人标
1.  巴音布鲁克天鹅湖景区门票¥48,景区班车¥90。理论上私家车已经不允许进入,但我们到的那天巴音镇上的加油站没油,景区班车开不了了,所以我们的车得以进入——当然,班车票一样少不了的。
2.  景区里当年可以让牧民带路去看天鹅的湿地已经禁止进入,牧民也早被赶了出来——据说是为了申遗?中国的申遗只为赚钱一个目的,这也是当年的亚丁,今年的喀拉峻事件的主要原因吧。总之就是如果坐班车的话,沿途既无讲解也不停靠,一直到九曲十八弯观景台下;
3.  从观景台停车场到观景台上约2公里,步行,正在修木栈道。
D9  6.24巴音布鲁克–胜利达坂(一号冰川)–后峡–乌鲁木齐–北京 G218+G216
胜利达坂海拔:4280米
巴音出来直到火烧桥大约50多公里尚在修路,之后上G318,途经查汗诺尔达坂,在巴仑台左转进入G216。岔路口有检查站,需要登记身份证。
因为晚上的飞机,所以早晨6点半从八月出发,途中基本没停,吃饭在车上解决,达坂没下雪,后峡没遇到事故(但见到拖车拖着一辆明显是从溪谷里捞上来的轿车残骸……),到达乌市环城高速时是下午5点钟。所以最好不要在当天晚上赶飞机的情况下选择走这条路赶回乌鲁木齐,因为路况的不可预知性太大,全靠拼人品了。
乌鲁木齐机场旁边的生活区设施完善,还有平价水果可买,如果没时间进城,这里可以是购物的最后一个选择。

感谢此行的朋友:River,老D,Miao渺,当然,还有王哥。爱你们!
生活圈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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